她还记得自己。
听到时麒的声音,陶野心里只剩下这个念头,但这针尖大的窃喜随着时麒缓缓起身的动作给扎进了身体里。
是了,陶野点了点头,对的,昨晚她有对时教练自报家门的,还有那天在拉丁舞培训班的更衣室里,她也有。所以,她记得自己也没什么奇怪的,只不过不知道听到自己这个名字后,她想了些什么。
陶野正胡思乱想着,就看到时麒已经朝她走过来。
时麒走到了这个正在颤抖的女人面前。是的,就算她正竭力克制着,别人看不出,她还是知道这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女人——不对,应该是有贼胆的,时麒记起她的劣迹来,心想如今看来,她的贼心贼胆还不是一般的小。她出现在这里究竟是故意的还是巧合,她究竟想要干什么呢,时麒心里也有很多疑问,但她当然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戳穿她,那天在拉丁舞培训班里没有,今天就同样不会。
时麒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朝一旁呶了呶嘴:“我带你去领套练功服。”
陶野迈着小碎步跟在时麒的身后,这个太极馆里功能齐全,厨房卫生间都有,更衣室自然也是必备的,连卧室也隔出了小小的一间。
等跟着时麒进了更衣室陶野才猛然觉得这个场景是多么的似曾相识。只不过当时是自己强拉了她进更衣室的,现在却是自己跟在她后面。极力抑止着脸上蒸腾而起的热气,陶野把门关上,鬼使神差的,她又把门给反锁了。但她立即又清醒过来,手忙脚乱地把反锁给拧回去。
一回头,她就看到时麒双手抱在胸前,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陶野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吭声。
看着这个女人像上课犯了错的学生一样站在自己面前,时麒觉得那事也过去那么久了,她只是误会了而已,并不是真的犯了什么大错,就放下了双手,尽量平和着声音问:“我能知道原因吗?”
陶野抬头,有些迷惑地看着她。
“你不是学拉丁舞的吗,跳得那么好,怎么改学太极了?”
陶野不敢说是因为那天摔一跤摔得重了些耽误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里她又一直在自怨自艾于那天的冲动,对拉丁舞本身的感官也起了微妙的变化之类的,所以只能回答说:“那个培训班关门了……”
“哦。”时麒点了点头,随口问,“你的脚没事吧。”
心里仿佛被轻轻抚摸了一下,陶野软着声音说:“没事的,已经好了。”
时麒想了想,才问:“那么你是因为喜欢太极拳才来的对吗?”
我是因为你来的——可惜陶野不敢这么说,但她也不傻,知道时麒的目光里有怀疑,只是这个女孩心思很好,没有提及那天的事,所以她只好顺着女孩的话说:“那个培训班关门后我就不太想跳了,但是也想找一件事做做。昨晚我就是去看以前的舞友参加晚会的,无意中看到门口停的车,正好时教练在那里,就聊了聊……”
这应该是这女人在她面前说的最多的一段话了吧,时麒突发其想,见她很慢但很清晰的表达着。因为太清晰了,反而有一种编排过的感觉:“太极拳很好,你既然已经交了钱,那就好好学——不过你记住,你只是因为太极才来的,可以吧。”
这样说,已经很给自己台阶下了,陶野哪里有不点头的道理,自然是紧紧抓着自己的包,努力承认。
时麒松了一口气。说句实在话,因为发小的关系,她看到陶野并没有排斥或者厌恶之类的感觉,尤其这个女人看起来温顺且无害,但是,那个世界是与她无关的,她从未想过有涉足过去的可能,所以也不会因为她的温顺无害就去喜欢她之类的。何况她并不认为上次这个女人的举动意味着什么,至多是,她们之间还有一点缘份在——就是走进这个太极的圆里,此圆同缘而已。
时麒想到这,转身用钥匙打开了一只大立柜,按照陶野大概的身高抽了一套练功夫给她:“试试看。”
陶野放下包,接过衣服去。抖开来,一件是宽大的对襟盘扣上衣,一条是……更加宽大的灯笼裤——她只能这么认为。
“太极拳不像拉丁舞,穿的衣服要以宽松为主,”时麒在一旁解释,“这套太极服是金丝绒的,秋冬天穿,一百六一套;夏天有夏装,各种料子都有,以后再看喜欢什么样的。”
原来昨天交的只是学费,陶野也不懂这么多,听到时麒一付公事公办的口气问她收钱,她一边心里暗暗难受,一边也觉得理所当然。把包从地上捡起来付了钱,看着时麒平静地接过去,两个人一个买方一个卖方的交易,是最容易梳理的一种关系,也是目前她们唯一的关系。陶野想虽然和拉丁舞不一样,但有些东西应该也是一样的:“不知道太极拳要穿什么鞋子练,像拉丁舞也会有专门的舞鞋……”
“哦,有的,”时麒又打开一个大柜子,里面黑白红三色的鞋子码了很多,“有冬天牛皮的,也有单布鞋,你要哪一种。”
陶野就拿了两双白色牛皮的,又把钱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