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诺吓了一跳,自己只是离开了一个时辰,怎么风云突变了?
“不是说要议和了吗?”他忍不住道。
自从北朔建国称帝以来,双方隔几年就要有一场切磋。半年之前刚刚一场大战,大周吃了败仗,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作为胜利方的北朔同样损失惨重,而且它国力本就不如大周。眼瞅着不可能攻破居庸关了,所以干脆停下了脚步,提出和谈。
对这个要求,大周自然不会拒绝,但和谈的条件,就要仔细考虑了。
巨额的金银,开放的坊市,还想要公主和亲。
对北朔提出的要求,双方一直处在扯皮阶段,本来双方国都距离遥远,使节一来一回就要两三个月,扯了小半年了,都还没有个定论。
“言而无信,出尔反尔。这帮蛮贼!”秦勋怒骂。
“那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开战啊。”秦诺摸着下巴。上一次北朔与东夏等小部族结盟,齐集了足足五十万大军,都没有攻破居庸关,这次二十万兵马能做什么?而且马上天气转冷,北方水草枯干,粮草是一个大问题,万一战事拖延,遇到暴雪更惨,实在不是出兵的好时机。
“谁知道呢,果然是蛮夷之辈,丝毫没有国丧不攻的礼仪。”
秦诺无语。还国丧不攻呢,又不是宋襄公,谁管你丧不丧的,而且人家北朔应该就是趁着新帝继位,朝政不稳的时候来捞便宜的。
因为北朔入侵的消息,众人都忧心忡忡,甚至连高高在上的新帝秦聪脸色都很难看。
看着秦聪青白的脸色,秦诺忍不住有点儿同情了。皇帝这份职业,也不好当啊!景耀帝倒是爽快了,一辈子歌舞美女享用不尽,留给子孙的尽是一些烂摊子。
一场宴席草草收场,众位宗室叩谢皇恩之后,退出正殿。
连一向乐观的秦勋都没有了攀扯的兴致,赶到广场,匆匆钻进了马车,离开了宫廷。
秦诺又去西殿那边跟秦芷打了个招呼,比众人晚一步离开。
车轱辘滚在青石板上,发出规律的声响。秦诺斜倚在马车里的软垫上,心不在焉地想着接下来的日子。
正昏昏沉沉着,突然前面马匹一声嘶鸣,车子剧烈颠簸了一下。
马车里的秦诺连忙按住座椅,这才稳住了身子。耳中传来外面车夫粗粝嗓门的呼喊,
“这是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京城官道上纵马狂奔,哎,站住,站住,咋跑了……”
车厢里秦诺掀开窗帘,探头望去,只看到一只黑马屁股正沿着官道以八十码的速度绝尘而去。
自家车夫正气得跳脚,破口大骂。见惊动了秦诺,才意识到失礼,连忙住了嘴,赔笑道:“王爷啊,刚才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人,横冲直撞,要不是小人反应快,险些被他冲撞了王驾。这种没有礼数的东西,该好好教训一番才行。”
还能是哪里的野人?能走官道的,不是官宦人家,就是朝廷官差,总离不开一个“官”字。
没有理会车夫的抱怨,秦诺目光落在旁边侍卫队长身上。
淳郡王府的侍卫队长名叫张居喆,八品的小校,是内务府指派来的,为人颇为尽忠职守。他躬身行礼,交待道:“刚才据属下所见,衣着打扮应该是兵部的传讯飞骑,只是不知为何如此匆忙。可要属下派人追上,前去问罪?”
秦诺立刻心中有数,吩咐道:“不必了,走吧。”边关战事十万火急,难免有些失礼。
马车重新上了路。
侍卫队里,一个声音忍不住嘀咕道:“这飞骑如此匆忙,必是边关有十万火急之战事,难道是北朔入侵。”
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因为天生的嗓门粗豪,还是让车里的秦诺听见了。
目光顺着敞开的车窗飘过去,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一只眼睛上带着黝黑的眼罩。披着铁光锁子甲,颇有前世电影中独行海盗风范儿,正是从神策营领回来的那个叫鲁冬的神射手。
秦诺这才想起来,这厮吵嚷着不想当家丁教头,挤进了仪仗队里,还引得管事一顿抱怨,嫌他拉低了仪仗队的整体颜值。
不亏是北疆出身的人,真刀实枪打过仗,立刻就嗅到了苗头。
出宫的时候,左右丞相和兵部的几位重臣都被留了下来,想必这件事明天就会传遍京城,也无需保密了。秦诺索性直言道:“你猜得没错,朝廷是收到了北朔大军扣关的消息。”
鲁冬本来暗地里嘀咕着,没想到头顶上传来秦诺的声音,立刻抬头望去,目光灼灼:“此言当真。这帮狼崽子,就喜欢这个季节来打草谷。”
这兴奋的眼神,你一个半残废,还想着上阵打仗不成。
旁边张居喆也忍不住道:“鲁副管领还想着上阵杀敌不成?”鲁冬因为在神策营是有品级的军官,所以在仪仗队里,也捞了个副管领的身份。
像是被戳破了的皮球,鲁冬雀跃的眼神瞬间熄灭了。最终摇摇头,叹了口气。
秦诺突然想起,赵平一向自己推荐鲁冬的时候,还吹嘘什么他是全北疆最顶尖儿的射手探马,忍不住问道:“听说你久在北疆,感觉这次战事会如何持续?”
鲁冬意兴阑珊:“我一个早就退下来的废人,如何能得知这些。”
秦诺无语,你身上还带着神策营小校的官职呢,好歹也是个百夫长级别的职务,还领着兵部的薪水。
倒是旁边张居喆有眼色,立刻接话道:“王爷不必忧虑,边关将士齐心,这些蛮贼猖獗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