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三十一?日晚,文帝镇中心举行了热闹的跨年活动。
人头攒动,涌在镇政府门前的一?大片空地上。几捆烟花整齐地摆放在大楼前面的平地,“砰——”一?声轰响,一?簇明黄便冲破了黑夜,随后炸裂出一片细碎的星火,照亮了每一个仰头相望的脸庞。
那一双双黝黑的眼眸映射起天边璀璨的星光,天上地上,熠熠生辉。
分明就是再普通不过的烟火,人人脸上却是郑重而又欣喜的欢愉。
司月和阿野还有阿风一?起坐在不远处的坡地上,一?起看这场热闹的烟花。
这里离镇政府门口远,人也少。三个人坐在草地上,阿野两只胳膊撑在后面,阿风靠着她。司月坐在阿野的另一边。
今晚格外凉爽,晚风卷着青草的潮湿慢慢穿过人们的衣衫,带走一?天的燥热,然后又悄悄地消散在黑夜里。
司月舒服得微微眯上了眼睛,细心?感受着晚风的轻抚。手指轻按在柔软的草地上,就连指尖都在不经意地舒展。
远处的烟火一次又一次地燃起,人们的好奇心?都半分都不曾减少。一?年一次的大日子,心?情永远会特别的好。
阿风看?得出了神,嘴巴笑开就没合上过,司月也?没说话,静静地看着远方。
阿野陷在泥土里的手指轻轻蜷动了一?下,他?身子仍是保持着原本的姿势,目光却不自觉地从远方收了回来。
她今天穿了一?件尤为漂亮的裙子,又或者那条裙子根本就不算是特别漂亮,只是穿在她的身上,就让他?一?晚上都不敢直视司月。
一?条剪裁简单的无袖黑色长裙,露出她黑夜里都熠熠发光的手臂和锁骨。头发松松地散落在肩头,顺着晚风的方向轻轻摆动。
她微微偏着头看向远方,目光涣散在轻柔的笑意里。
她好像在看那烟花,又好像不在看。
眼角微微地挽起,比这天上的烟火还明媚。
阿野眼神久久地落在司月的脸上,半晌才?慢慢地收了回来,低低地看向这片茂盛的草地。
她比刚来的时候,开心?了好多。那个男人离开的一?个月里,司月笑得更多了。她好像真的从过去的泥泞里走了出来,再也?不是刚来时那个冷漠无言的女人了。
可是,不知为什么,阿野心里闷闷的。他?笑不出来。
他?替司月高兴,却又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烟火只持续了二十分钟。
最后一粒星火落下,人群里稀稀落落地传来了鼓掌声。
司月最先站起了身子,有些摇摇晃晃的,好似要吹散在这晚风里。
“回家了。”她语气轻快。
阿风立马跳了起来,拉住了司月的手,“姐姐,回家啦!”
两人手拉着手,司月转头去看阿野,男孩表情还有些凝重,隐在暗暗的夜色里。
“嗯,回家了。”阿野站起身子说道。
三人慢悠悠地走回了家,好像真是一家人的模样。一?进门,阿风去开了电视和电扇,司月去洗手,阿野去喝水。
三个人各做各的事情,却又无比的和谐。
电视里很?快传来了动画片的声音,司月坐在阿风旁边支这头陪她一?起看。大门敞开着,这一?年的最后一个夜晚,平静而又温暖。
外面不知名的昆虫一直叫个不停,司月支着头,慢慢有些困了。她坐直了身子,才?发现阿野一直坐在旁边看着她。
他?没在看电视。
男孩的目光在司月看?向他?的下一?秒迅速落去了一?边的角落,就连掩饰都过分的明显。
司月轻轻笑了一?下,站起了身子。
阿野见她要走,以为是自己让她不高兴了,连忙站起来像是要解释的样子。司月朝他?看?了一?眼,眼眸亮亮的,“新年快乐,阿野。”
随后便缓步走回了房间。
阿野呆呆地站在楼下,他?大概知道他?这段时间为什么再也?笑不出来了。
再有十日,司月就要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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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岑风来的时候,司月还没醒来。
旅馆大门未开,天色浓的像是未化开的墨水,沉沉笼在这片宁静的土地。
此时是东问时间凌晨四点。
司机把车停在旅馆的外面,问季先生要不要他?去敲门。
“不用。”季岑风轻轻回了句,然后偏头透过窗户朝二楼看去。左边第二扇窗户,是司月的窗户。她还没醒来。
男人眼里有点点的光亮,映在绛色的晨光里。他?好像看见了那个漆黑雨夜,浑浑噩噩晕倒在旅馆门前的自己。
狼狈不堪,一?败涂地。
好在,他?的司月还活着。
男人脸上浅浅地浮起了一?抹笑,随即又被压进了漆黑的眉眼里。他?静静地看着那一扇小窗户,眼角有不易察觉的疲惫。
本来以为,要走的。
所以一切他?都没再做任何的打算。
回去的这一?个月里,日日忙得脚不沾地。
那段日子里松懈了的、忽视了的,全都重新打点了个遍。上上下下,比从前还要精细谨慎。
吃饭更是没有松懈,身子已经从之前最脆弱的状态恢复了不少。季岑风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那样察觉到了身体的重要性,他?想要长长久久地陪着司月,首先就是要在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天色慢慢退去了浓重的青色,太阳翻滚着晨起的热浪重新席卷了人间。
早时八点整,旅馆的门开了。
季岑风站在门口,同阿野问好。
阿野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司月一?会下来。”
“谢谢你这段时期对司月的照顾。”季岑风随着他?进了大厅,嗓音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