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月在路边站了很久,她以为她和季岑风离婚之后?,两人就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了。
直到这一秒,她才意识到,或许关于季岑风同?意离婚的?第二个条件,根本就不是真的?条件,那只?是为了让司月答应第三个条件而做出?的?以退为进。
他说我们只?是离婚,不是变为仇人。
所以他们不是仇人,他就可以继续追求她。
晚风卷起司月的?发梢,扬在她的?眼前。司月微微眯眼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没?有必要的?,季先生。”
“为什么没?有必要?”季岑风如今是真的?好耐心,他低下眉眼瞧着?司月。
衣衫整洁而又秀致,两条纤长的?小腿从大衣底端伸出?,踩着?一双再简单不过的?高跟鞋。黑色的?单肩包挂在左肩后?,两只?手插在口袋里。
白?皙清秀的?脸颊粉黛未施,在这昏暗的?夜色里,平静地抬头回看他。
那眼神里没?有了对生活无望的?迷茫,没?有了对未来?担忧的?彷徨。她端端正?正?地从辰逸的?大楼里走出?来?,她眼里有对人间烟火的?渴望。
司月真的?不一样了。
又或者,这本就该是她最想要成为的?样子。
不是谁的?附属品,不做谁的?笼中雀。
没?有家庭的?拖累,没?有他的?束缚。
这才是司月最想要成为的?样子。
她离开之后?,变得比从前更好了。这种残忍的?念头如细针一般密密碾过男人的?心口,连同?这冷风一起,叫他后?脊阵阵寒凉。
司月从口袋里伸出?一只?手挑开了遮在眼前的?几绺碎发,然后?说道:“季先生,我们不是没?有在一起过,但是事实证明?,我们在一起并不合适。”
“所以也没?有必要再试一次,重蹈覆辙。”
季岑风慢慢地走近了一步,晚风轻轻柔柔地带着?些司月身上的?气息探入男人的?鼻间,“可是我和从前不一样了。”
他声音极缓,好像怕司月听不到。
司月看着?男人不肯退缩的?表情,轻轻呼了一口气,“那季先生请便吧。”女人说完朝他礼貌地笑了一下,便转身朝家的?方?向前行了。
她知道,如果季岑风铁了心想要做一件事,她是阻止不了了的?。
但是司月没?有想到,这个男人会慢慢跟在她后?面。
司月刚往前走了几步,想看看季岑风有没?有乘车离开,谁知道下一眼就看到了跟在她后?面的?男人。
季岑风也没?有多说话,离着?她不太近的?距离,同?她一起朝家的?方?向走去。
司月驻足回看他,那个男人竟也停在原地。
身边来?来?往往的?行人欢声笑语,谁也没?有注意到,昏黄路灯的?照耀下,有两个人正?静静地相望。
这一次,不一样了。
这一次,她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
季岑风说,他和从前不一样了。
不一样了,又会怎样呢?
司月不知道。
她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指微微收紧,然后?转身继续朝晚风中走去。他要跟,就跟好了。
只?要季岑风想知道她住在哪里,他就可以知道。
让不让他跟,左右都是徒劳。
灯火明?亮的?小区门口,保安尽职地站在岗位亭里。司月穿过小区的?花坛,走到了自己的?单元楼下。
她伸手刚刚按了两下楼梯口的?密码,忽然停住了手指。
女人垂眸思索了片刻,转过了身子。
季岑风同?她隔着?一条小路,站在明?亮的?路灯下,看着?她。他还是从前那般穿得少,面色却轻易染上了一些冬日里的?萧瑟。
一双漆黑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司月,好像同?夜色一般,要把她牢牢看在眼里。
司月轻吸了一口气,朝他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然后?转身上了楼。
再下来?的?时候,季岑风站在了楼梯口。
“本来?应该早点把它还给你的?,只?是我之前放在了包里,一时间忘记了。”司月走到季岑风身边,伸手要给他东西。
男人伸出?手掌,摸到了一枚冰冷而又坚硬的?戒指。
淡淡的?素圈戒指在路灯下泛起了一层苍白?而又无力的?光芒,似乎是在提醒这个男人,他从前到底是如何?轻蔑地对待这个女人。
季岑风慢慢收紧了手掌,任由这坚硬的?戒指深深嵌入他的?掌心。
“不送了,季先生。”司月却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归还了戒指之后?,倒真是觉得什么都不相欠了。
她输入了楼梯口的?密码,转身上了楼。
家里暖烘烘地开起了空调,司月脱下了大衣先去洗了澡。温热的?水花慢慢熨烫她冰冷的?身子,再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的?脸庞都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就连指尖都带着?温热的?触感。
司月穿着?棉质长袖长衫,给自己煮了一碗面条。
电视里放着?一部老旧的?喜剧电影,司月坐在茶几旁的?地毯上,一边吃着?面条,一边眉眼笑起,看着?电视里的?热闹。
这个家,真的?很小。
小到司月的?身边没?有亲人,没?有爱人。
但是这个家却又第一次给了司月不曾有过的?安稳。
让她知道,在这里,她永远可以安心地躺下。
不会有凶狠残忍的?打手,不会有刻薄无情的?谩骂,也不会有战战兢兢的?谨慎。
电影一直放到了晚上十?点多,司月去洗了碗,收拾了一下客厅便打算去卧室睡觉了。
房间里点了一支淡淡的?玫瑰熏香,司月前去盖上了盖子。
月光莹亮地照进卧室的?每一个角落,女人走近窗台想要拉窗帘的?时候,却那样清晰地看到了楼底下的?那个身影。
他静静地站在一辆黑色轿车的?外面,身形萧瑟地在这凛冽的?晚风里挺立。指尖一点光若隐若现?,连同?着?这个男人一起,沉默地溺在浓重的?夜色里。
他在这里站了有多久?
司月甚至无法记起。
两个小时,还是三个小时?
为什么。
司月无声地看着?那面窗户前,片刻之后?,拉上了窗帘。
她不该管他的?。
那是他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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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七点四十?,司月准时从家里下楼。
早晨的?冷风像小刀子一样锋利地割在人冰冷的?皮肤上,楼梯口的?大门刚刚打开,司月就看到了那个站在对面的?男人。
他换了一件黑色的?大衣,好看的?眉眼缓缓展开在早已冻僵的?脸颊上。男人手指轻动了一下,同?司月说道:“早。”
司月看着?他,久久才回道:“早。”
女人转过身子,朝着?小区门口走去。一家家早餐铺子正?是一天?中最繁忙的?时候,小孩子们在家长催促下,喝下一碗碗热腾腾的?粥,三两口吃下那些馅料丰富的?包子,然后?带着?那身暖烘烘的?热气,朝学校走去。
转过早餐店,就是人流密集的?十?字路口。
宽阔的?八车道旁是密密麻麻的?电动车,红灯转绿的?那个瞬间,人流、车流,汇成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量,所有人都在朝着?一个不可知的?未来?,拼命奔赴。
司月随着?这忙碌的?人群一直朝前走,到达辰逸大楼的?时候,不知为何?,朝后?看了一眼。
他还跟着?她。
那些汹涌的?人流,那段触不可及的?距离。
他却还是,一直跟在她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