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月从前听过很多母凭子贵的“佳话”,大多来自李水琴的口中,还有一些是她无意中从李水琴和她的小姐妹的谈话中听到的。
哪家的?女儿嫁了一个好人家,连着生了两个儿子。婆家高兴坏了,给了她多少多少钱。
好像嫁出去的?女儿变成了明码标价的商品,出色的生/殖能力则是过分值得夸赞的?本领。
廉价逼仄的?出租房里,装不下那些连饭都吃不饱还想着出淤泥而不染的?灵魂。
所以司月曾经反抗、曾经失望、曾经窒息,也曾经放弃。
她把自己沉在那片肮脏河流的?最深处,拉着季岑风的手,只求他让自己不要彻底坠入无间地狱。
可是司月没想到,他叫她痛苦,也拉她起来。
他说他不在意孩子,只想叫她健康地陪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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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黎京下了一夜的?雨,不大。淅淅沥沥的?,钻在人的?耳朵里。
夜半的?时候,季岑风去开了一半的?窗。细细密密的?春意带着潮湿的?气息袅袅徘徊在温热的卧室里。
落在司月的?颈间,叫她生了抱紧季岑风的心意。
贴着他,感受着他的?温度。
似乎正合他意。
一觉睡醒,再睁眼时,才看?见窗外是一片湛蓝的?晴天。梧桐的?枝丫轻轻摇晃着润过一夜春雨的嫩芽,摇晃着摇晃着,就叫司月看?出了神?。
空气和温度都适宜得不像话,叫人刹那间有永远止在这一刻的冲动。
司月思绪放空了好久,直到听见“咔哒”一声轻响。
她转头朝洗手间看去,才发现季岑风已经醒来,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装,贴身地勾勒着他的?身形。
比冬天的?时候又好了很多,轮廓修长有型,皮肤在干净的?阳光下泛起一片并不苍白的冷白调。
他好像刚刚洗漱换完衣服,一看?见司月卧在被子里朝他打量,便笑着走了过来。
司月从被子里慷慨地伸出了一只手,季岑风握住。
“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跑步?”他手指轻轻抚在司月的?手心。
“你还没去跑呀?”
“没,你今天起得格外早。”
司月脸微红,知道他在调侃自己从前上班时日日睡到七点才起,然后吃早饭收拾东西匆匆忙忙上班。
现在忽然闲下来,虽说也没有日日睡懒觉。但是左右,没有他起得这么早。
每天忙到晚上才回家,早上还那么早去后山跑步。
司月有时候实在佩服这个男人的?体力,可又觉得如果他不这样锻炼身体,也许也撑不起这样的工作量。
“可是我跑得很慢。”司月坦诚道,“以前学校八百米体测,我永远都是最后一个压着及格线的?,我不是跑不了八百米,我只是跑得很慢。”
季岑风膝盖点在她身侧,俯身看?她,“没关系,我可以等你。”
他话讲得那样真诚,叫司月差点忍不住以为是在求婚。
“笑?什么?”季岑风手臂稍稍用力带着她起来,推她去洗手间,“我在外面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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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月挑了一条深蓝色的九分leggings,正好露出纤细脚踝,上面本来是件贴身微微露肚脐的?短衫,季岑风又叫她套了件长袖外套,说是山上冷。
司月想着有道理,“但你为什么就穿短衫?”
季岑风拉着她的手往门外走,“我不怕冷,你知道的?。”
司月随着她往门外走,笑?意甜甜,“这倒是真的?。”
她从前也没和季岑风去后山跑过步,只最开始的?时候听管家说过一次。她没那么喜欢早起,所有后来即使知道季岑风日日都去,她也还是不想去。
但是这段时间待在家里,也是有些无聊。
两人顺着别墅后面的一条林荫小道往山上走,早上六点的太阳照在人身上,混合着丝丝凉意的晨风,叫人有些过分放纵的?舒适感。
身子上下干净爽利,还有不时的林间风。
不过走了五分钟不到,司月就有些喜欢上了这种感觉。视野开阔,万物皆寂。
她刚伸手要去拉季岑风,季岑风就转过头和她说:“我跟着你跑,你先。”
司月手指顿了两秒,她刚刚其实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是跟着来干嘛的?了,甚至还想挽着季岑风的胳膊,同?他一边说话一边散步。
……
“…好。”司月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胳膊,大步跑了起来。
也许是许久未唤醒的?运动精神?忽然回光返照,也许是为了不被某人看轻,司月铆足了劲,踩着脚下忽明忽暗的?树叶阴影,大步地朝着山上跑去。
一路上没再看?见任何人。
山间空灵悠远的?鸟叫声混杂着沙沙作响的?树叶声将司月层层包裹,她好像冲进了一个春天的?怀抱,在这片温柔如风的山间,把整颗心都揉碎又摊开。
身子化进了柔软的春风里,脚步也轻快地朝山上跑了去。
司月跑得并不快,但是季岑风却并没有催他。他跟着她的节奏,慢悠悠地在后面走两步跑两步。
平时四十?分钟可以跑来回,今天到山顶,足足跑了三?十?分钟。
司月站在山顶一处观赏台,两只手扶着栏杆往下看?。这座山并不很高,但是山脉连得很远,放眼望去尽是一片深浅不一的?绿色,蜿蜒缠/绵在起伏有致的山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