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茵留了方校长和岑望苏在?家里面吃饭。
饭后,林念茵把之前装好的?一个相框递给岑望苏说:“苏苏,这个大相框和里面的?照片是婶婶送给你的?,里面有你单独的?照片,也有你和其他人的?合影,婶婶都给你放好了,回头你让爷爷帮你挂起?来,你想什?么时候看都可以。”
岑望苏不敢相信地碰了碰相框上的?玻璃,“都给我吗?”
林念茵点头,“对,都给你,以后你要?是又照了照片,也可以放进来,什?么时候这个相框装满了,婶婶就再给你准备一个新的?。”
岑望苏抿了抿唇,看看方校长,又看看林念茵,最后收了下来,“谢谢婶婶,还有谢谢叔叔。”
林念茵揉了揉岑望苏的?小脑袋,“不客气,小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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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念茵他们回家后的?第三天,之前一直被压着的?文工团的?事情就彻底爆发了。
家属区这边知道?的?不多,都是因为?家里面的?男人含糊不明的?一两?句话,然后私底下传一些流言蜚语。
不过因为?上边一直有人在?压着,不许随意?讨论这些,而且还提了厂子招工的?事情。
因为?有这么一根胡萝卜在?前面吊着,加上又有去年的?经验,倒也没有出现太大的?风波。
可要?说完全禁止别人私底下的?言论,那有不可能。
甚至不管什?么时候出门,都能感觉到现在?明显不比之前轻松,很多人的?脸上都不由自主地带了些紧绷。
卫明川因为?一开始就没有瞒过林念茵,有时候也会说起?一些。
比如杨文娜被带走了,廖婷婷也被审查了。
还有她们的?那个方丽娜团长也一样被调查了。
甚至整个文工团现在?人人都噤若寒蝉,不少人也在?私底下互相举报,弄出来不少不大不小的?事情。
还不止这些。
还有就是这件事还波及到了军区的?一些人,甚至还牵扯到了外面。
只?是这些,卫明川并没有具体和林念茵说。林念茵也没有主动打听。
这件事正?月十八爆发,一直到正?月完了,依旧没有停下来的?趋势,看着就像是上面的?领导都开大了,一定要?拔出萝卜带出泥。
转眼就是二月。
这边地理位置偏南,早就暖和起?来了,甚至不少枝条都已经抽了新芽。
冬天彻底过去,新春来临,草木开始葱茏。
这天,林念茵刚从?学校回来,就看见杨婶儿拿着一双千层底上门了。
没多久,杨婶儿就说:“小林啊,明天就是二月二了,我估摸着老?宋家里面的?亲事可能要?泡汤了。”
林念茵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杨婶儿说的?是什?么事情。
她拧了一下眉说:“刘团长的?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难不成这次的?事情还能影响到他啊?”
杨婶儿摇摇头,“这我哪儿知道?,可你看现在?那边都还没有消停的?时候,加上老?刘的?那件事当?时也闹得挺大的?,他们想起?来了也很正?常,甚至回头继续查也不是没可能的?。”
林念茵眉头皱起?,“都这么久了,还能查出什?么吗?”
“那谁知道?。”杨婶儿摇头,随后又说:“不过部队那边要?是真的?想查什?么,就算不能查个十全十,但查个六七层估摸着也没问题。”
林念茵想了一下就说:“那要?是真要?查出来个什?么,回头他们一家……是不是就要?……”
杨婶儿点头,跟着叹了口气,“说实话啊,我虽然现在?气老?宋,但也不想他们家有什?么事儿。”
“再说了,”杨婶儿把千层底放下,又摇头,“原本他们家都还定好了明天的?婚事,现在?都泡汤了,要?是接下来还出现什?么事,我就担心老?宋受不了,回头再想不开。”
林念茵皱眉,“有这么严重吗?”
杨婶儿摇头,“那我哪能知道?呢,但这种事情还是要?往最坏的?那一方面想想。”
林念茵原本心里没有这个念头的?,可不知怎么的?,自从?杨婶儿提起?来后,她闲下来的?时候就总忍不住注意?宋婶子他们一家。
不过那家惯常都是安安静静的?,宋婶子又不经常出门,就是出门了也不怎么和其他人接触,要?说能观察到什?么,还真没有可能。
但正?如杨婶儿了解宋婶子那样,没多久,家属区还真出了事。
那时候,二月都过半了。
林念茵正?在?学校上课,然后就看方校长寒着一张脸敲了敲门,然后对着林念茵说:“林老?师,打扰你一下,我找一下刘长胜。”
刘长胜就是刘团长和宋婶子的?儿子,之前定了亲事说二月二龙抬头那天结婚的?那个。
当?初,林念茵这边开班,家属区不少人都过来报名了。
后来经过半年的?筛选,依旧留了不少下来。
刘长胜就是其中一个。
林念茵听到方校长的?话,又想到前几天杨婶儿的?猜测,顿时就眼皮一跳,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口。
但林念茵没敢吱声儿,甚至都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说:“刘长胜,你跟校长出去看看吧。”
刘团长当?初闹离婚的?时候,刘长胜已经记事儿了,也清楚他妈自杀的?事情。
这次文工团那边闹的?这么大,加上他爸这段时间也确实被暂时停职调查了,导致他这段时间的?情绪也不怎么好。
这会儿,他心里更是涌上了不好的?感觉,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的?往下坠。
刘长胜沉默地起?身,然后出门。
方校长就带着他离开。
林念茵看了一眼他们的?背影,又忍不住皱了下眉。
眼看着班里面的?同?学开始小声议论起?来,林念茵拿起?教尺敲了一下黑板,淡声道?:“安静。”
目光在?教室里面逡巡一圈,林念茵才又开口,“我们继续讲关?于织布机的?工作原理,记得做好笔记,这关?系到你们几个月后能不能拿到棉纺厂的?工作,别分心。”
听课的?顿时收回心神,也不去想刘长胜家里出了什?么事了。
等到林念茵的?课程结束,她又给班里面的?认布置了作业,才往方校长的?办公室去。
方校长的?办公室没有人,但是岑望苏在?。而且正?在?逗小姑娘玩儿。
林念茵走过去问道?:“苏苏,怎么就你一个人啊,方校长呢?”
岑望苏立马看过来说:“奶奶和长胜哥哥回去了,让我照顾一些妹妹,然后和婶婶一起?回家。”
林念茵顿时皱眉,又问道?:“那奶奶有没有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岑望苏摇头。
林念茵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什?么,干脆先抱起?小姑娘检查了一番,见她身上干干净净的?,不用换洗,就带着岑望苏开始慢慢往家里面去。
等林念茵回到家,就感觉周围有些不一样。
尤其是宋婶子家门口围了很多人,都在?小声地叽叽喳喳。
林念茵停下来皱眉看了一眼,见苏盈袖她们也在?门口,就走过去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苏盈袖冲着宋婶子家门口努努嘴,“那家的?那位上吊了。”
“啊?”林念茵顿时大惊,心口开始砰砰砰跳了起?来。
竟然还真让杨婶儿给说着了。
林念茵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了一下才又问道?:“那救过来了吗?人有没有事?”
苏盈袖就说:“她运气好,刚吊上去就被发现了,没出什?么大事儿。医生也过来看了,也说没什?么大事儿。”
人没事就好。
林念茵松了口气,这才忍不住问前因后果。
苏盈袖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杨婶儿一大早的?从?食品厂回来后就说碰见了宋婶子,然后又说宋婶子奇奇怪怪的?,平时省吃俭用的?,今天倒是买了不少东西,还和她说话了。没多久,杨婶儿觉得不放心,就去找宋婶子,然后就发现她上吊了。”
苏盈袖叹了口气,“杨婶儿就喊了我们一起?帮忙把她放了下来,然后就开始叫人,慢慢的?就成现在?这样了。”
“那杨婶儿她们现在?都还在?里面吗?”林念茵问道?。
苏盈袖点头,“在?。”
林念茵没再说什?么。
现在?人多,而且宋婶子家里面的?事情知道?的?人少,她还是不要?这个时候去凑热闹了,反到惹人生厌。
喊了岑望苏回家,林念茵烧了点东西吃。
等到岑望苏和小姑娘双双睡着了,林念茵才有功夫去看外面。
宋婶子家门口围着的?人依旧不少,但也没听见她家里面有什?么动静。
林念茵倒是注意?到隔壁的?田桂花的?神情不太对劲。
想了想,林念茵走过去问道?:“小田,你怎么了?”
田桂花正?在?伸头探脑地看着宋婶子家里,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声音。
冷不丁被林念茵叫了一声,她当?即哆嗦了一下。
田桂花的?嘴动了动,“林……林老?师啊。”
林念茵看她一眼,“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紧张?”
“俺……俺没啥啊。”田桂花下意?识揪紧了衣角,“没,没啥。”
这一看就是有事儿。
林念茵想起?来孟成义这段时间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又念及刚刚宋婶子家里面的?事情,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说:“你有什?么事儿就说出来,别一直憋着。”
田桂花连连摇头,“真……真没啥。”
林念茵不是那种喜欢强迫人的?性?子,既然田桂花一再这样说了,她也没有继续追问。
苏盈袖在?门口看见了,忍不住嘴角一撇,等到林念茵回来,苏盈袖就说:“你和她说什?么都没用,我估计她是一辈子都改不了了。”
林念茵也跟着摇头,“我就是看她表情不大对劲,加上孟成义这段时间也受了连累,担心她到时候也想不开。”
苏盈袖皱眉说:“那倒应给不至于吧。”
林念茵摇头,“我就是这么一想,没什?么就更好。”
苏盈袖也跟着摇头说:“不至于,她又不是宋婶子,家里面的?孩子都大了,就算真的?一时间想不开,也是因为?觉得没什?么好牵挂的?了,她不一样,她家狗蛋还小呢。再说了,杨多智说孟成义的?事也不是很大,她到不了那一步,你也别管她了,随她去吧,反正?我觉得她是没救了。”
林念茵点头,倒也没再说什?么了。
她也总归不可能为?每一个人负责,顶多也就是看见的?时候多嘴问一下而已。
问不出来结果,那她也总不能一直盯着。
到了半下午,林念茵依旧还有课,就带着岑望苏还有小姑娘去上课了。
等到她上完课从?学校回来,没多久,卫明川也跟着下班回来了。
卫明川先是看了林念茵一眼,大概是确认她没什?么事情,才开口说:“今天,那边刘团长家里面的?事情没有吓到你吧。”
林念茵摇头,“我就是有些惊讶,前段时间杨婶儿才刚和我说过这件事,我当?时还说她会不会想多了,结果没想到今天就听说了她上吊自杀的?消息。”
卫明川就说:“你没被吓到就好,原本我听到消息后就想回来的?,可是我实在?走不开。”
“我没事。”林念茵拍了一下卫明川的?小臂,“我今天都没有进他们家的?门,就怕宋婶子要?是看见了我,到时候也不知道?会不会多想,干脆就没多问。”
卫明川“嗯”了一声,“这件事你就别管了,她年纪摆在?那儿,之前的?事情也不会有人乱说,你装作不知道?是最好的?。”
林念茵就说:“好,我知道?了。”
“对了,那刘团长那边的?事情查清楚了嘛?”想起?来这一点,林念茵又多嘴问了一句。
卫明川摇头,“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一时半会儿肯定查不清楚。”
林念茵也就不问了。
又大概过了几天,林念茵正?在?家里面吃饭的?时候,杨婶儿进来就说:“小林啊,你家里面有开水没,我倒点水喝,我家里面没有了,现烧还要?等,我快要?渴死了!”
林念茵就赶紧给杨婶儿倒了杯水,然后问道?:“您吃饭了嘛?”
杨婶儿摆摆手,“没呢。”
“我家里面还有多的?,我去给您盛一点,您就在?我家凑合一顿好了。”林念茵说这就要?去厨房。
“别别别……”杨婶儿立马拦住林念茵说:“我不饿,实在?吃不下,你别忙活了,我也不是那种和你客气的?人,现在?是真不想吃饭。”
林念茵注意?到杨婶儿是从?宋婶子家里面出来的?,想了想忍不住问道?:“您还在?为?他们家的?事情发愁呢?”
杨婶儿先点头,接着又摇摇头,“算是吧,可老?宋那个人到现在?为?止都听不进去劝,这都多少天了,说也说不动她,我这些天嘴都说干了,哎,愁的?我啊!”
林念茵想了一下问道?:“刘团长的?事情说到底还没个定论,她怎么就一下子就想不开了呢?再说了,长胜的?婚事不是还拖着呢嘛?”
杨婶儿摇头,“谁知道?呢,可能是这次的?事情刺激到她了吧,她之前还说没脸活下去,感觉活着没意?思,就连长胜劝她都没用。”
“还说她早就想死了,之前一直活着就是为?了长胜,可没想到今年的?破事儿害得长胜婚都结不了,现在?家里面又一团糟,感觉没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清净,也省得听别人的?指指点点。”
林念茵默了一下,“他们家的?那些成年旧事也没多少人知道?,再说现在?的?家属区比以前好多了,没多少人会说那些有的?没的?。”
“可不呢,我们也是这样劝她的?,可就是不听啊!”杨婶儿叹气,摆摆手说:“劝不动,老?宋这个人太轴了,我们多少人来回劝她,她还是那样,都给长胜急哭了求她都没用,现在?我们哪个都担心一个不小心,她又要?寻短见。”
林念茵还没来得及吭声,就听见外面有人说:“她既然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流言蜚语。再说了,就算家属区说那些流言蜚语,她可以选择离开,或者当?没听见,再不济,上去把人揍一顿,打到她们怕了,不就行了。”
林念茵抬眉看了苏盈袖一眼,摇摇头说:“不一样,有些人觉得脸面比命还重要?。”
苏盈袖撇嘴,“那她的?命可真够贱的?!”
林念茵没接这话,而是看向杨婶儿问道?:“那现在?怎么办,我看你们这段时间一直在?她家里面,也没商量个什?么章程出来。”
杨婶儿摆手,“我是没什?么主意?了,你也知道?我没读过什?么书,也讲不出来什?么大道?理,说了这么多,不听,我也没办法,我总不能把她别在?裤腰带上天天看着吧。”
叹了一口气,“看其他人怎么说吧,反正?我是没招了。”
林念茵就说:“好言难劝一心想死的?人,命是她自己的?,谁也没办法一直看着她,对她负责。”
杨婶儿又叹了口气,咕噜噜灌了一杯水后才说:“话是这么说,可总归是一条命。但现在?这个情况,我也实在?帮不了她。”
她又看向林念茵说:“小林,你读书多,你要?不帮我想想。”
林念茵哭笑不得,“这种事情也不是看学历的?,我就是想帮也帮不了啊,而且您刚才也说了你们都轮流劝过了,就连长胜也哭了求了,长胜都拉不回来她,我们其他人就更加没用了。”
杨婶儿皱眉,“那也总不能看着她去死啊,我们总有看漏的?时候,到时候万一出事了,可怎么办?”
林念茵想了想说:“要?不然这样,我看甘蔗林那边现在?正?忙着呢,再过不久就能收了。您看你们能不能想办法把她拉出去干活,让她忙起?了,另外你们也别在?她面前提起?以前还有现在?的?事情了,就尽量当?作这些事情没发生,说不定没有人在?她耳边说那些糟心的?事情,加上她每天忙到晚,就没心思想着自杀了。”
杨婶儿还是第一回听到这样的?言论,忍不住狐疑道?:“这样能行吗?”
林念茵摇头,“我也不清楚,但你们现在?也劝不动她,还不如让她忙起?来,说不定她忙着忙着,心里面的?那些气就消了,人不就是这样嘛,有时候憋的?越狠就想的?越多,越想就越容易想不开,忙起?来了,说不定就没时间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要?不然,”林念茵看着杨婶儿,“你们就只?能把她锁起?来了。”
杨婶儿想了一会儿,“那我回头试试吧,现在?也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