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因是车祸。小腿骨折,骨骼刺破动脉血管,裸\\露体外;有内出血现象,不排除……”辛西娅接到紧急手术的通知,一边听着护士为她介绍患者的基本情况,一边脚步匆匆地赶往手术室。
一个人形的物体从走廊的窗外一闪而过,辛西娅和护士不约而同地停住脚步。护士抢先一步从窗口探出头,往下望去。当她看清了那个掉下去的东西,她捂住嘴:“哦,上帝啊。”
辛西娅从护士的表情里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她也探头往下看了看,少了一只右手的人静静地躺在血泊里,白色的脑浆流了一地——那是28号床的瑞恩,他刚从日本的战地医院转到圣彼得公立医院。他昨天还吵着要辛西娅给他一个晚安吻。
从战场退下来转到圣彼得医院的士兵们基本都受到了永久性的创伤,缺胳膊断腿都还算是幸运的。身体的伤痛能够被医院治愈,可是精神上的创伤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他们猛然从一个握枪的大兵变成备受人们同情的残疾人,心里的落差可想而知。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五起残疾士兵自杀事件了。
医生是一个与死亡为伍的职业,辛西娅适应得不错。她拉了一把还在发呆的护士:“雪莉,你还可以担任我的助手吗?或者这次让邦妮代替你?”
雪莉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辛西娅,似乎对她的无动于衷有些不满:“谢谢你的好意,辛西娅医生。虽然没有你把死亡当作平常事的心态,我想我还是能够继续下去。”说完,她就大步流星地走到了辛西娅前面。
外科手术需要精密的操作,医生的每一步操作都必须慎之又慎,这关系着患者的生命。主刀的医生承担着极大的压力,比起精良的医术,医生的心理素质反而是第一位。
险而又险地抢救回车祸患者的生命,辛西娅还没来得及休息,下一个急需手术的患者就被送到了医院,她只好往自己脸上拍了点冷水,再一次钻进手术室。
终于挨到了换班的时刻,从早上一直忙碌到夜晚的医护人员都松了一口气,有几个体力不好的当场就在手术室的角落找了个地方打起瞌睡。
辛西娅疲惫地在更衣室换上常服,一出房间就看到坐在地上正往自己腿上的石膏写写画画的杰克。
辛西娅完全当作没有看到这个人,从容地迈开步子:“我拒绝。”
“嘿!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呢。”杰克夸张地瞪大眼睛。“今天我想邀请你去个地方……”
“我拒绝。”辛西娅翻了个白眼,“你看,最后的结局还是这样。何必让我多说一遍。”
“我们为瑞恩举办了一个告别仪式。”眼看着辛西娅就要走到拐角,杰克扶着墙站起来,单着脚跳了几步追上辛西娅喊道。
清脆富有节奏的高跟鞋声停顿。
杰克看见一身白衣的辛西娅转过头,那双美丽的蓝眼睛闪烁着复杂的情绪,然后她点了点头。
伤兵们为瑞恩举行送别仪式的地点是在医院后面距离医院化验室2600英尺远的小树林,他们在一棵常青树上挂了个花环,中间粘着瑞恩的照片,用了十多只白蜡烛围住常青树。
护士雪莉正一脸严肃地和伤兵们科普在化验室周围点火有多危险balabala,见到辛西娅自黑夜中缓缓走来,她不自在地停住,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衣服。
“医生小姐,你对病患最基本的同情心呢!”一条腿打着石膏只能拄着拐杖的杰克一瘸一拐地跟在辛西娅身后,追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深呼吸了几下把气喘匀了,才气急败坏地开口。
辛西娅将一束白花放在瑞恩的照片前,淡淡地瞥了一眼杰克,气场看起来特别的高冷,成功地让杰克住了嘴。
“我以为你一点都不在乎这种事呢。为什么来?”雪莉不顾其他伤兵的拉扯,愣头愣脑地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哦,我打赌她一定是新来的!”伤兵里传来阵阵窃窃私语。
“如果我不在乎人们的生命,我为什么要当医生呢?”辛西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她没等雪莉回答,又继续开口。“比起在战争中死去来不及抢救的士兵,瑞恩其实算得上幸运了。寿终正寝的老人,病死的富豪,早夭的孩子……当你每天都在经历这些时,你就知道我看到瑞恩倒在那里时有多难过。”
大家都安静下来,听着辛西娅开始隐隐颤抖的声音。
“每个人都只有一次生命,比起不能选择的他们,杰克,约翰,汤姆……”辛西娅看着人群里她熟悉的面孔,一个一个叫出他们的名字,紧盯着他们的眼睛。“你们至少还活着。我希望你们珍惜自己的生命,哪怕它是残缺的。身体上的残缺并不意味着你们的未来和幸福也会是残缺的。”
“如果你愿意给我一个吻,我保证我会活到世纪的尽头,亲爱的医生小姐!”伤兵中最滑头的巴里打破了肃穆的气氛,对着辛西娅吹了个响亮的口哨。他在意大利战场被燃\\烧\\弹灼伤,失去了左耳和俊俏的容颜,留下了半张焦炭一样的左脸。
辛西娅的红唇缓缓勾起,她撩了撩金色的发尾,踩着高跟鞋摇曳生姿地走到巴里面前,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她真地要吻巴里的时候,她猛地往巴里脸上挥出一拳。
战斗经验丰富的老兵立刻接住了她的攻击,露出得意的笑容:“你可真是个火辣的美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