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后,宋通像常人一般参加科举,顺利进入礼部,一呆就差不多有十年之久。
期间,帮太上皇景平帝干了不少惊天动地的活。
太上皇退位后,宋通这批衙卫被转送给敬元帝。
就这样,宋通继续隐藏身份给敬元帝干活,赶走称颂馆张司业便是敬元帝下的命令,后从礼部调任至吏部,也是敬元帝的命令,甚至于培养谢行俭成为下一个徐尧律或是木庄,同样是敬元帝的意思。
所以对于谢行俭的一举一动,敬元帝通过宋通,知晓的一清二楚。
敬元帝这人,就像老侯爷说的,有魄力,有野心,但不失是一位空前绝后的明君。
敬元帝惜才,听到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考集一事后,不但不责怪谢行俭利用职务之便偶变投隙,反而哈哈大笑,称谢行俭这个脑子有点意思。
便叫宋通多注意着谢行俭,宋通本就喜欢谢行俭,所以在回禀时,将谢行俭熬夜的事一并说了。
敬元帝最近被几个高位妃子互相算计哭闹吵得心绪不宁,已经失眠到半夜好几天了。
在御医的汤药下,敬元帝的睡眠这才好些,经过这一番折磨后,敬元帝深深地体会到熬夜失眠的痛苦。
因而听到宋通说谢行俭为了开源生财不要命的熬长夜,敬元帝之于关照人才的想法,便在于尚书进宫禀报吏部相关事宜时,随口和于尚书说了一嘴。
于尚书一惊,谢行俭这个名字,他不是没听过,这几日京城读书人之间都在传谢行俭,于尚书听得多了,便让底下的人买了一份考集回来研读,这一看可把于尚书乐了。
连忙拉来准备出城游玩的于天岚和云青梧,按着两人脑袋叫他们将考集给做了。
两人一拿到考集就头疼,不过谢行俭将答案写的简明,两人抓耳挠腮几日才将答案捋顺了,这本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却让于尚书看的热泪盈眶,直呼儿子和外甥有救了。
因为这件事,于尚书对于谢行俭借考功司职务之便的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尚书没想到,谢行俭的考集竟然还惊动了皇上。
出宫后,于尚书连手上的活都顾不上忙,就让人把谢行俭喊来。
先抑后扬,于尚书首先出于上司的角度,警告谢行俭一番,随后再委婉的将皇上劝诫他勿熬夜的话说了出来。
如此一来,才有了以上的事,因这里面弯弯绕绕太多,谢行俭毫不知情,所以才会误以为是宋由美无聊“高密”给于尚书的。
因为有敬元帝的关注,接下来,于尚书便有意无意的将视线投在谢行俭身上。
所以,考功司的同僚们以为谢行俭肆无忌惮的运用职务之便赚银子,是因为背后有于尚书撑腰,众人这么一想,心道活该谢行俭能赚银子,谁叫他们没这福分呢。
这几日,谢行俭体感考功司的师兄们对他的态度变得客气很多。
正当谢行俭陷入沉思之中时,在吏部时常神龙不见尾的于尚书每隔几日就来一趟考功司,时不时的还关怀下考功司几十位小主事。
这下,考功司师兄同僚们看谢行俭的眼神更加与众不同了,有些之前还不相信谢行俭和于尚书有瓜葛的人,这下不信也得信了。
要知道,在谢行俭没有来考功司之前,日理万机的于尚书连考功司的门都没踏进过,如今却见天的往考功司跑,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谢行俭渐渐的也感觉到于尚书对他的特殊,好在于尚书适可而止,来了几回后便停了,因此,谢行俭在考功司的生活也慢慢的趋于平静。
不过,考功司里,关于谢行俭拥有强大背景的流言经久不衰。
一直到谢行俭后来离开了考功司,后辈学子们还能在考功司里听到一些有关谢行俭的神秘传闻。
在这些传闻背后做推手的宋通和宋由美相视一笑,深藏功与名。
*
一转眼,京城百草权舆的春天一下子就剩了尾巴,入了三月天,京城的寒冷散开的差不多了,处处可见莺吟燕舞,山野四处还能看到打着花苞的杏花树。
听京城的老人说,到了四月间,京城的春色才是最美的。
漫山遍野的杏花铺就,蝶恋蜂狂,明媚的春色撩拨的人心骚乱。
杏花含苞待放时,朵朵颜色艳红,随着一夜春风过去,花瓣转而变得浅淡,每逢大比之年,春闱应考者会相约在京城赏杏花。
过了殿试,皇上亲自主持的杏园探花宴更是让京城热闹了好一顿。
谢行俭趁着休沐,和魏氏兄弟,钟木鸿,宋由美,还有罗郁卓等,一起爬了京城外的小山,许是去年瑞雪的缘故,他们发现今年的杏花花苞打的格外大。
只可惜,今年没有殿试,不然,到了四月探花宴,大家可有的闹了。
这一天,谢行俭破天荒的收到了居三从北疆寄来的书信,同时,他爹也从雁平寄来了一堆的东西,有吃的有穿的,还有一封专门问候罗家的书信。
考虑到罗家老家也在雁平,谢行俭便从他爹寄给他的一堆吃食里面挑了几样有特色的,并那封信送去了罗家。
随后,谢行俭才打开他爹的另外一封家书。
信上说他娘怀的身子已有快八个月了,大概会在四月左右生产,他爹知道他担心他娘高龄产子不易,因而他爹在信中下一句就说,大夫和产婆都已经接到家里去住了,望他在京城勿挂念,只一心好好读书便是。
这封信不似给罗家的那封,这封信是他爹亲手写的,他爹近两年来都在学着认字,看上去学的还不错,只不过笔劲不够,写的字东倒西歪,有些字还缺少笔画。
可就是这样一封朴华无实的家书,愣是叫谢行俭哭红了眼。
他不得不承认,他想家了!
离开雁平快小半年,就是三十大过年的,他都没觉得有多想家,可现在对着他爹寄来的薄薄书信,寥寥几笔,上面却承载着他爹娘对他的浓浓思念。
须臾,谢行俭擦干眼泪,将书信叠起妥善收好,想了想,他执起笔回了一封。
封上蜜蜡前,他从衣柜里取出一个小樟木盒子。
盒子里静静的躺着他这几个月赚的银子,除了第一个月赚的比较多点,有一千两左右,剩下的两个月,平均有七百多两,总得一共两千四百两。
他数了数,点出一千两的银票塞进信里。
整理好后,他这才拆开居三的信。
居三的信应该是找人代笔的,很短却将该说的都说了。
信上说,居三已经从北疆服役改结束,在徐尧律的帮助下,很幸运的没有被遣送原籍,大概四月初会来京城。
末尾还问候谢行俭和王多麦在京城的安危情况。
因提及王多麦,谢行俭忙将信给表哥送去,表哥跟在他后面,学了不少字,所以王多麦几乎能看懂居三的信,偶有几个字不识的,谢行俭便站在旁边提醒。
“居三真的要回来了?”王多麦看完信后,欢喜的不得了。
王多麦和居三认识的时间很短,但不知为何,王多麦和居三特别有话聊,所以当王多麦得知居三要回来,高兴的一蹦三尺高。
随后的几日,王多麦就呆在家里收拾屋子,说要给居三腾个房间出来。
魏氏兄弟早已经搬了出去,他们一拿到罗家书肆的分红,就学着谢行俭在北郊买了一套宅院。
兄弟两人的院子离谢行俭的很近,小跑一会就能到。
魏氏兄弟搬出去后,谢行俭出钱将他所住的小院子重新整修了一番,两个厢房隔壁的耳房,一个改成谢行俭的书房,另外一个则修成客房用。
这回正好拿来给居三住。
居三的事谢行俭不用操心,丢给王多麦就行。
第二天,谢行俭起早去了一趟京城驿站。
他这回在信中夹带有银票,所以他不放心交给商队,便拿了五十两银子请驿站的官差帮他寄回去。
去的途中,他顺道去布庄买了几匹京城时兴的料子,红的黄的绿的青的都有,掌柜的说这些料子拿来做衣服,不忌讳男女老少。
他估计他买的这些,爹娘哥嫂并小侄子小侄女,一人能轮到一二匹。
谢行俭还想给未出是的小弟弟买点,无奈他不太会挑,便问掌柜的有没有婴儿用的好料子。
掌柜的笑眯眯的给他介绍了几匹摸起来软和的布料,谢行俭二话不说全要了。
京城的布料好看不说,穿起来还舒服,谢行俭如今赚了钱,理当让爹娘他们穿的体面点。
买完布料后,他辗转跑了一趟珠宝楼。
珠宝楼的首饰很多,雍容华贵的金钗头凤,流光溢彩的珠珥,还有锦绣珠翠的手镯等,看的谢行俭眼花缭乱。
成套的首饰谢行俭暂时还买不起,所以他琢磨了一下,在掌柜的介绍下,他给他娘挑了一根盘花的吉祥发钗,又给小侄女莲姐儿选了一支活波艳丽的流苏蝴蝶步摇。
原本他还想给辛苦伺候他娘的大嫂杨氏挑一根,后来想想还是算了。
依他大嫂学的规矩,怕是不会接他这个小叔子送的首饰。
再说,他现在长大了,送长嫂外戴之物不合礼数。
况且,他和罗棠笙的婚事八.九不离十算是定下来了,除了亲娘,小侄女不算,毕竟还小,其他的女性,他还是少接触为好。
既然不能给大嫂买首饰,那就买给两个小侄子。
贤哥儿也有六岁了,他爹在信上说,贤哥儿如今跟着祥哥儿一起去学堂开蒙。
两个小孩子正是读书的年纪,他便给俩小孩一人买了一副上等的笔墨。
这一番算下来,刨去寄回去的一千两,他额外还为爹娘他们花了三百多两。
零零总总的,加上这些时日的花销,他从罗家书肆拿到手的分红一下缩水,算了算,大概还剩一千两。
京城物价高,好在他和罗家书肆合作的考集运营正常,不然光靠他去年从家里带来的银子过活,眼下定然是要过的紧巴巴的。
东西有点多,驿站官差称重后,按照朝廷规定的,多出的重量要加钱。
谢行俭又多掏了八两银子才将这些东西寄走。
*
驿站走官道,才七八日的功夫,谢行俭所寄的东西就寄到了雁平县。
沿着信上的地址找,却发现谢家大门挂了锁,送信的人去周围打听谢家人去哪了,得知谢家人搬回了林水村。
林水村老一辈之间盛传一种迷信,说子嗣难养的人家,若再怀上胎,最好在生产之前开祠堂烧一天香火,好叫列祖列宗保佑胎中之子能平安落地。
子嗣难养?
谢行俭的二哥遽然夭折,不正好对应这个吗?
谢家一家子对王氏肚子里的孩子格外重视,再加上谢行俭每回家书都要他爹注意他娘的生育安全,谢长义想了想,在王氏怀胎六个月的时候,就将王氏送回了林水村。
说起送王氏回林水村,就不得不提林水村里,王氏最反感的谢长忠夫妇。
谢长忠上回跑回来跟谢行文讨要五十两孝敬银子,忍无可忍的谢行文看不惯他爹为了一个寡妇休掉发妻,便跟老族长提出与谢长忠断亲。
谢长忠气不过说不要五十两了,谁料谢行文不同意,非要和谢长忠断绝父子关系。
老族长顾及谢长忠好歹是谢氏族里唯三的秀才,便劝父子二人好好谈一谈。
谢长忠一张嘴会说,三言两语就哄着谢行文软了性子,正当谢行文想再给谢长忠一次机会时,一道晴天霹雳冲着谢行文打了下来。
刘氏死了。
原来,谢长忠一面哄着儿子不断亲,一面私底下还跟那寡妇眉来眼去,那寡妇也不是个好东西,天天跑刘氏跟前撒泼,刘氏骄傲了大半辈子,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当场和那寡妇打了起来。
结果是两败俱伤,刘氏头磕到了井盖上当场流血而死,寡妇也伤的不轻,左手两根手指生生被刘氏给咬断了。
杀人偿命,谢行文忍的丧母之痛,将寡妇连同纵使寡妇谩骂他娘的谢才忠一并告到了衙门。
两人皆被判入狱,谢长忠身上的秀才功名也被剥夺,谢行文还不解气,回去就让老族长将他和谢长忠解除了父子关系。
谢长忠失德被剥去秀才功名,此事在雁平县闹得沸沸扬扬,林水村的人恨透了谢长忠,老族长审视夺度,最终同意终结父子二人的关系。
这些事,在上回家书中,谢行俭就听他爹说起过。
刘氏的死给谢行俭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他娘应该不会排斥住在林水村了。
果不其然,谢长义提出想将王氏挪到林水村养胎,王氏欣然同意。
一是王氏比谁都想老三平平安安的,对于老一辈迷信的法子,王氏秉持的是信其有的念头。
二是谢长忠一家彻底散了,王氏不用再担心男人掺和谢长忠的家事,最主要的是,她也想回林水村呆一呆,毕竟她嫁倒林水村二十多年,县里生活再好,却也不如林水村让她感觉惬意舒服。
*
这头,送信的牵着马车来到林水村。
林水村村头每日过了晌午,照样一堆妇人坐在树下闲聊。
正聊着呢,送信的人过来问哪家姓谢。
“找姓谢的?”
“对,”送信的人点头,“车上全是京城拉来的东西,还有一封信要给他家。”
“村里大多都是姓谢的,你找姓谢的哪个?”
送信的一愣,都是姓谢的?
他忙返回车上找信,想确认下谢长义的名字。
有眼尖的妇人立马瞄到车上堆的满摇摇的东西,再一听是从京城拉来的,妇人甩开瓜子,转转眼珠,拍着大腿道,“可是小宝秀才寄来了?”
“小宝秀才?!”
“小宝秀才寄东西回来了?”
有人不信,说小宝才出去小半年,哪来的钱买一车的东西,还大老远的从京城拉过来。
“不信你去问送信的。”妇人吐了一口瓜子壳。
几人都将火热的视线投向送信的,送信的忙看了一眼信封,“什么小宝秀才,寄信的是一个叫谢行俭的……”
“谢啥子?你再说一遍!”妇人听愣了。
别怪她们不熟悉谢行俭的大名,主要是他这名字,在林水村几乎没人叫,从他牙牙学语开始,林水村的人都喊他小宝,久而久之,他的大名渐渐被众人遗忘了。
送信的又说了一句,“收东西的叫谢长义,可是你们村的啊?不是我就拉走。”
“咋不是!”磕瓜子的妇人又拍了一下大腿,“我就说是小宝秀才,你还跟我扯,你等着,我去帮你喊长义兄弟过来。”
送信人:“……”
他无语的摸摸脑袋瓜,再次确认寄信人,没错啊,这人确实不叫小宝秀才啊。
旁边有妇人拿手摸摸马车,和送信的人套近乎。
“小宝秀才在京城不是读书嘛,哪来的钱买这些?”说着,还想偷偷掀开车帘往里探脑袋。
送信的止住妇人的动作,冷冷道,“你手别乱碰,这些东西好不容易从京城运过来,你最好悠着点,碰坏了赔不起。”
妇人讪讪的缩回手,见送信的闭口不谈其他,只好退到一边作罢。
虽不能从送信的口中打听到半点有关谢行俭的消息,但这些妇人却没一个愿意走开,皆留在村头等着谢长义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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