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士跨马游街。
谢行俭头戴金花乌纱帽,身上的进士袍红艳夺目,礼部堂官将钦点圣诏交给谢行俭。
前头队伍有三百名御林军手持红缨枪开道,谢行俭和卢长生以及谢延三人,脚跨金鞍红鬃马,浩浩荡荡的往四大街上走去。
考虑到谢行俭和卢长生是头一回骑马,礼部还格外开恩的喊来两个马厮过来帮忙牵马。
游街队伍一上主街,街道上顷刻间沸腾起来,老百姓们前呼后拥,旗鼓开路,气派非凡。
前途的凭栏屋舍上挤满了花花绿绿的姑娘们,今日她们纷纷褪下矜持,半边身子倚靠在凭栏外,手上的花色绣帕挥舞个不停,嘴里争先恐后的呼喊着“快看过来”之类的话。
卢长生是三人中年纪最大的,且是三人中唯一成过亲的人,见一堆小姑娘喊话谢行俭和谢延,卢长生放声大笑道,“你俩不若在这些闺秀中择一贤妻?”
谢延摇头失笑不语。
新科进士呈天恩,为了沾喜气,不少人笑着将手中的鲜花和香囊往他们身上砸,谢行俭听到卢长生的调侃时,正好有一个水绿色荷包直直的朝他胸口方向飞过来。
谢行俭原本想像之前那样偏过身子躲开,忽而他动作一顿,微狭起眼,轻松的将荷包接到手中。
周围顿时尖叫声炸起,各式各样的荷包通通往谢行俭这边扔过来,谢行俭嘴角抽了抽,捂着脸遮挡过去。
卢长生眼底的笑容加深,对谢延道,“瞧瞧人家状元,你好歹也接一个,何必伤了这些小姐们一片芳心?”
谢行俭将手中的水绿色荷包在空中扬了扬,他黑眸微熠,倏而昂首撇唇,朝着左上方笑了笑。
凭栏上的汀兰跳着脚,手指往谢行俭这边点,欣喜道,“小姐,你快看,姑爷接到您的荷包了!”
面庞隐在轻纱下的罗棠笙粉唇轻掀,一双杏眸笑弯如新月。
谢行俭见佳人笑逐颜开,这才偏头和卢长生他们说话。
“长生大哥,”谢行俭笑着喊,下巴往谢延那边点了下,玩味十足道,“你莫要再劝他接这些荷包香囊了——”
卢长生来了兴致,“俭小弟何出此言?”
卢长生上了年纪,容颜虽不及双谢耀眼,却因为面慈,一路上有不少人向他砸东西。
卢长生不像谢延什么都不收,亦或是像谢行俭只收一人的荷包,他则是来者不拒,但凡丢到他身上的,卢长生都会笑着塞进袖袋。
因而游街走了这么久,一甲中,最受老百姓欢迎的似乎并非是长相清贵的谢延,以及状元加身的谢行俭。
谢行俭笑,探手让卢长生靠近一些,他对着卢长生的耳朵短短的说了两句,卢长生听完后惊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就连旁边有人砸来荷包,卢长生一时呆愣的都忘了去接。
谢延面色微囧,卢长生见状哈哈大笑,高深莫测的感叹谢延这小子有出息。
谢行俭摇头叹息,谢延当然有出息,敬元帝怕是不知道,他钦点的探花郎正偷偷的觊觎着他的皇妹呢!
绕过玄武街后,御林军领着他们来到朱雀街,如果说玄武街叫喊的都是胆子大的闺秀小姐,那么朱雀街则全是青年男子了。
才踏进朱雀主街,一声声震耳发聩的男高音在四周躁动起来。
谢行俭一进去,手上不知何时被塞满一堆杏花枝,浓郁的杏花香气扑鼻而来。
“谢状元!”突然有人扯着嗓子高喊,“看这里,我在这!”
谢行俭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锦绣衣裳的公子哥在人海中蹦蹦跳跳,谢行俭视线瞧过来时,那人高兴的直跺脚,就连头上绑发用的玉带散了都浑然不知。
谢行俭觉得此人颇为眼熟,人潮涌动下,那人巧合的被挤到了谢行俭马下。
“谢状元,是我!”
马下之人撩开散落的长发,兴高采烈的自我介绍,“当年乡试考集出来时,我曾求谢状元让我入股……”
谢行俭的记忆瞬间翻滚,眼睛一亮,“是你!”
当年,他被那帮疯狂的书生们围堵,罗棠笙带着罗家将过来“解救”他时,那个站在门口大呼让他快跑的人?
见谢行俭恍然大悟,那人追着马儿跑,“谢状元,你什么时候有空,京城的各大酒楼我都熟,哪天你赏个脸,咱们万花楼聚一聚,如何?”
不如何——
谢行俭淡笑着拒绝,他乃新科状元,如今京城热议的焦点对象,倘若他跑去万花楼醉生梦死,岂不是在这节骨眼给自己摸黑?
那人似乎并无恶意,还想跟谢行俭唠嗑,无奈谢行俭视线移到了旁处,再加上街上人多,两人很快被打散分开。
谢行俭抬头四处张望,马上就要到他家附近了,他记得他爹说过,会在这的酒楼看他。
“小公子!!!”
是居三的声音。
谢行俭侧头,二楼观景台上站着他爹、魏老叔、他表哥以及居三。
“爹!”
谢行俭挥舞着手中的杏花枝,满面荣光的喊。
谢长义眼眶湿润,两人隔着远,谢长义正准备问候儿子时,发现谢行俭的马儿早已走远,他只好使劲的挥舞手臂。
很快就到了谢行俭在朱雀街买的那间宅院附近,令谢行俭惊讶的是,他娘抱着团宝正站在人海中。
谢行俭担心他娘和团宝被人群踩踏,正欲下马时,谢延一把拦住他。
“此时下马不吉利!”
谢行俭急得额头冒汗,“我娘和小弟在!”
王氏抱着团宝挤在人堆里有些吃力,见谢行俭要下马,王氏吓了一大跳,连忙使出农妇独有的尖嗓子,“小宝!你别下马!娘就是高兴才忍不住过来看看,你千万别下马,娘现在就回家!”
说着,不等谢行俭做反应,王氏就抱着小儿子匆匆的往家的方向跑,忽而想起什么,王氏停了下来。
她一手抱着团宝,一手从怀里掏出一支红色簪花,在谢行俭惊愕的目光下,王氏一个咬牙,簪花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直直的落在谢行俭的手里。
周围顿时一片欢呼声,人群中自发的让出一条道,王氏趁机跑过来。
“小哥……花……”
谢行俭笑着弯下身子,将手中的簪花递给团宝,团宝两只手齐力勉强的攥起花,在王氏的帮助下,将红艳艳的簪花插在谢行俭的头上。
谢行俭突然接过王氏手中的团宝,直起身后,挥手让王氏先回去,扬言他带团宝玩一玩。
王氏红着眼挥手,坐上马背的团宝眼睛瞪着大大的,小脸蛋儿通红,双手扒拉着谢行俭的进士服,激动的摇着小脑袋左顾右盼。
谢行俭不知道的是,因为他在游街时抱着团宝的缘故,许多京城的闺秀们误以为谢行俭已经娶了妻室,且有了半大的儿子,因此惋惜的将谢行俭从佳婿名单上划了去。
当然,有些女子不介意为侧室,这就要另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