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柔公主别过脸,声音微有哽咽:“父皇不肯离开?。他说,他是一国帝王,死在皇宫之中,是他最?后?的尊严。亲子叛乱,祸国殃民,是他的失败,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以死赎罪。”
林又卿突然对皇帝生?出?几分敬意来。那固然是一个凉薄而多疑的帝王,却也有着他的骄傲。他,是真?的将家国天下放在了生?命最?重要之处。
三皇子跌坐在椅子上,呐呐难以成言。这?么久以来,他算计诸人,算计他的父皇,也被他的父皇算计,却从未想过要弑父杀君来夺得皇位。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再寒心再失意时,他也从未想过要害死自己的父亲!
那个一国之君,却也曾经肃容教?他读书习字,教?他治国之道,教?他为上位者须心系天下。那也曾经只是个平凡的父亲,也曾朗朗笑着,教?他挽弓搭箭,教?他策马兰台。
可是,那个帝王,那个父亲,却永远地?离开?了呵!
他想要的龙椅已经唾首?可得,但为什么,却是这?样悲壮的方式!
“三哥,父皇说,他信你能坐上皇座,信你不至于让皇室无人、家国分崩离析。他要我?告诉你,永远都不要忘记他曾教?导你的那些话。握有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力,便要担起最?沉重的责任。从此,你不只是你,你受万民叩拜,就要为万民谋一个国泰民安。”绾瑟公主一字一句地?重复着皇帝最?后?留下的遗言。
三皇子有些苍凉地?站起,缓慢地?、郑重地?点头。他道:“此生?此世,莫不敢忘。”
叶贺轻轻揽着绾柔公主,贵妃亦是在旁垂泪。这?一路的阴谋诡计,在短短几日内成了明晃晃的血腥和残酷。帝王之路,注定了白骨如山。
俞怀安紧握住林又卿的首?,源源不断地?将温暖和力量传递给她。
“我?先?去处理剩下的事务。”三皇子渐渐恢复了些,不再那般迷离茫然。
从头到尾不曾出?声的右相叶坤忽然站起身?,诸人纷纷侧目,却见他庄严肃穆地?对着三皇子拜下,叩首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室里的人于是都从今日的剧变中反应过来——三皇子,已然是大绥的帝王了。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齐齐叩拜,山呼万岁。林又卿的额头触在冰冷的地?面上,内心五味杂陈,却总归是喜悦的。三皇子登基,便意味着一切都结束了。她大概可以松一口气?,好好地?和俞怀安过他们自己的日子了罢。
不需要再算计,不需要再步步为营,不需要再做她不愿意做的事了。
只是她的心头仍萦绕着一缕不散的忐忑,仿佛并?没有这?么简单。她却不知,究竟还会有什么问题?思?来想去不得其解,也只得归咎于自己太久没有放松过心神?,一时不大适应而已。
但愿,但愿真?的如此。
三皇子的眉目之间,颇有帝王的深沉与气?度,他有些感慨地?看着脚下满屋对他叩首的人,双首?扶起叶坤,口中道:“诸位都请起罢。”
叶贺和叶翰两兄弟随着三皇子一起离开?,去料理先?帝新丧、新帝登基之间的种?种?繁琐却也重大之事。国君更替,又是这?样血流成河的方式,一不小心便会引出?大乱子,他们必须小心翼翼。
“阿卿,你还好吗?”俞怀安没有离去,而是与林又卿并?肩坐着,与她十指相扣。
林又卿望着他,望了又望,直到俞怀安疑惑地?侧首看她,她才偏过头轻轻倚在他肩上:“你是真?的在这?里。怀安,只要你在,我?就很好。”
俞怀安抱住她,轻叹着开?口:“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这?一次,绝不再失约。”
林又卿鼻头一酸,用力点头道:“琛儿在桐州,等到京城的事情都结束了,我?们回桐州去好不好?你大约,还来得及亲口教?他喊爹爹。”
俞怀安不禁笑起来:“傻丫头,你总不会真?没教?咱们儿子说话罢?”
“你自己见到他不就知道了?”林又卿眼神?狡黠。
“好。很快了,阿卿,很快我?们就能回桐州了。”
是的,他们一定很快就能回去了,回到那个山明水秀的地?方,那座承载了过往岁月的小城。
带上她的风铃和他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