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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13(1 / 2)


按照之前的约定。

两天后,谢如蔷便守约带钟成玉回了趟钟家老宅。

车尚未开近,远远已看到梅姨带着管家在别墅门前苦等,不住向这头张望。果不其然,下车时尚未站稳,倒先迎来一个热情拥抱。

“如蔷,”而紧抱住她的女人似浑然不察她的抗拒,只柔声道,“总算回来了,回来就好啊……自从成玉出事,我就一直想去看看你们,一直抽不出时间。”

“所以这不是回来了吗。”

“你们都长大了,想见一面不容易,”梅姨莞尔一笑,“你爸爸一直很想你们,整天唠叨——阿瑾回来都没见他这么开心呢,来,总之先快进来,还有成玉——成玉?”

梅姨。

也就是梅香,今年四十有七,是钟父二十五岁那年娶的“续弦”,也是钟瑾的生母。从小到大,谢如蔷几乎从没有见过这个女人急赤白脸的样子——她一贯保养得极好,笑时温柔,不笑时端庄,此时瞧着也不过三十来岁,叫人颇有亲切感。

只可惜,现在的钟成玉却并非圆滑世故的2.0版,只稍稍一个侧身,便直接避开她亲热挽来的手。

如此明晃晃的距离横亘中间,饶是梅姨世故圆滑惯了,也被他摆上台面的轻蔑呛得有些黑脸,别别扭扭地把手收回,唯有淡笑着敷衍一句:“成玉,你这孩子老是这样。”

没人接她的话。

倒是后脚从车上跟下来的聂守志——为了避免钟父谈到公司事务时一问三不知,谢如蔷特许了他跟来,此时温文有礼地回上一句:“不好意思夫人,老板自从出事后,一直对身体接触非常敏感。”

梅姨瞥了他一眼,倒没说话,又是笑笑模样。

几人一路穿过廊前花园,绕道侧门,却是先进了厨房。

梅姨不好再去扯钟成玉,便拉着谢如蔷拉开家常,在那仔仔细细分门别类的一应冰柜前,为她介绍今天特意准备的家乡菜色,说到一半,前头保姆来说钟父早上起来又开始咳血,梅姨脸色一变,忙跟上去,谢如蔷这个做媳妇的,对此也不好装无动于衷,只能也打算后脚跟上,抬手去拉钟成玉,却发现对方一动不动,仿佛跟她较劲似的。

“你干嘛呀?”她忍不住问,“做做样子也不愿意?”

“他的事跟我没关系。我想上楼看看我们住的房间。”

“但你回来你总要……”

“谢如蔷,你先过去吧。”

钟成玉的脸色总归不大好看。

似裹着一层霜雪般的惨白,嘴唇微抿,视线闪躲。谢如蔷猜到他在想什么,一时间也不好多劝,只得交代聂守志好好看着他,便紧随着梅姨向前厅跑去。

嘈杂渐远。

末了,四下只剩钟成玉、聂守志同三两个厨师。

聂守志突然开了回口,问那右手边的厨师道:“今天的家宴也是在花园那边布置吗?”

“呃,是、是,”被他点到的厨师忙点头回应,“您也知道,冬天里十一二点,老爷都是要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所以太太吩咐说家宴干脆就在花园里办。聂特助,您是还有别的安排?”

“那倒没有。”

聂守志过去时常到老宅交接工作,留下吃饭的时候也不少,因此也算和厨师们混了个脸熟。再加上他温文有礼,笑起来脸上酒窝深深,倒像是个好相与的性子,说起话来也有几分“薄面”,当下环视一圈,只又补充一句:“不过,听说二少从澳洲回来了是吧?他不吃海鲜,你们记得吧?”

“当然当然,夫人早就安排过了。”

“哦——那就好。”

聂守志微微一笑。

旁边的钟成玉听完全程,却始终未置一词。只四下打量一圈,发现除去正门外,仍有另一道上楼的路线,便和他打了声招呼,径直上了楼去。

二楼右拐。

按着日记给出的描述,他推开最深处倒数第三间房。

这屋子便是他和谢如蔷在老宅的婚房,坐北朝南,采光极好。白日里拉开窗帘通风散气,总能隐隐嗅得一股花园传来的淡香。窗边的花瓶里,两枝玉兰幽幽绽放,显是每天有人换水,倒给这久无人住的房间平添三分生气——似乎能从中窥得过去主人的喜好,只是对他而言,一切仍是十足陌生,仿佛只是个置身于故事之外的旁观者。

【2014年2月14日。

阿满对花的执念似乎从小到大都没改过。蔷薇,百合,玉兰,有她在的地方,永远要放上两株鲜花,因此逢年过节,大小节日,也总是收到许多的花。她贪懒,不爱收拾,每次只留下我送的那一捧,有一天起床,不知道做了什么噩梦,突然问我,可不可以七老八十的时候,也像这样每次过节都送花?】

【我说好,她红着眼睛咧开嘴笑。有一瞬间吧,大概,我甚至能想象到,如果我们有一个女儿,大概也是这样。跌倒了也不怕疼,摔跤了也只会笑。多好啊。我只希望我们的孩子长得像她,什么都像她最好——嗯,除了智商,智商可以勉强像我。那个孩子长大了,也会给她送花吧。

【只可惜,我们大概很难有一个孩子了。】

日记的内容在脑海中缓缓掠过。

他平静地在这房间里穿行,在每一样装饰品面前停步,打量片刻,又走远,直至最终在正对着卧床的月牙型半面书柜前顿住,拉开第三格,却是顺势在第二格柜面底下,摸到了一把被胶带紧紧黏住的钥匙,收进口袋。

继而掀开床铺被褥、被单、床垫,在床板的缝隙间找出一页对折的文件。确认完毕后,又将室内摆设恢复如初,他靠在床上,双手撑住腿侧,不知在想些什么。未曾打理的额发,轻轻柔柔遮住眼底情绪。

直至许久过后。

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他忽的轻轻喊了一声:“阿——满?阿满。”

过了几秒。

“阿满。”

虽然没人回答,却用比上一次更熟悉的腔调,他又一次轻轻喊他的阿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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