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节刚过,皇城根下的百姓尚还沉浸在办年货的忙碌和喜悦中,谁也没想到这档口皇宫内发生了一件惊天大事——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幼子,五皇子薨了!
消息一从皇宫传出,趋近平静的汴京城不啻于被遽然扔下了一记重磅炸弹,炸的上?至文武百官,下到平民百姓,无不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当今圣上已到了知天命之年,老来丧子,便是帝王将相,那也是人心?肉做,觞了亲儿如何不悲痛欲绝?更遑论大齐朝自开国以来皇嗣就不丰,至皇位传至他这?,饶是后宫佳丽三千,所有皇嗣亦不过五子三女。除去因故而亡的皇长子和皇长女,如今亦不过四子两女。
偏偏已经成年的皇二子和皇三子皆不成器,皇二子刚愎自用,皇三子好色昏聩,皆不是能托付江山的好人选。总角之龄的皇四子倒有几分机智,偏性子残虐暴戾,虐杀奴婢犹如屠鸡宰羊,连他见了都颇有几分心?惊和胆寒,更何况那些文武大臣?若真将江山托付给皇四子,只怕御史台血溅金銮殿的心?都有。
剩下的皇五子……当今圣上简直泣出两行血泪来,那可是他寄予厚望了皇太子人选啊!生来就聪慧过人,过目不忘,不过垂髫之年,便熟读各类治国经要,对待身边奴婢亦严慈相济,驭人之道可算是无师自通,天生的明君之相!从此儿身上?他看到了大齐朝未来的希望,他敢断定,不出十五载,大齐朝必出一位堪比开?国始皇的盛世明君!
可这一切便毁于一场突如其来的风寒。
就这场风寒,却单单要了他小儿的命!
痛哉!恨哉!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自皇宫开始,不出半日功夫就蔓延至了汴京城,紧接着向周边扩散,短短时日大齐朝便迎来了一场腥风血雨。
午门的血腥味自打皇五子薨了那日就没停过,从宫里?的奴婢,到他们的三族,再到宫里?的嫔妃,之后又涉及到不少朝中文武将……仿佛皇五子去了,当今圣上心?下那根理智的弦也跟着崩了,朝臣如何看他亦无甚所谓,山河动荡与否亦无甚所谓,总之,此时此刻,痛失爱子的他这?想杀人泄愤。
当然,当今圣上不是不怀疑爱子的死另有他因,他怀疑一个人,偏偏严查半月却没查到丝毫蛛丝马迹,可这却让他对此人杀心?愈盛。
随着近段时日霍相频频被召入宫,霍党的人也隐约预感到了皇帝的杀心?,私下联系愈发频繁,亦动用了宫中隐藏多年的眼线,已备突发情况。
汴京城内更是人人自危,家家户户门前挂白幡,婚嫁宴席一律不敢操办,酒肆茶楼,秦楼楚馆一律关闭,高门大户亦是弃了丝竹酒肉,换了粗茶淡饭,每日按时归朝皇宫方位恸哭,以示对早薨皇子哀悼之情。
皇城内的气氛一日压抑过一日,不少警觉的人家瞧着城内情形的严峻一日赛过一日,唯恐殃及自身,便暗下收拾好了细软,早早的举家离京,只求躲过这?个腥风血雨的时期。
顾家这?日完成哭悼皇子的仪式后,顾父顾母便抱着孩子进了屋,顾立轩整整衣装照旧去上?值,而沈晚则由吴妈和刘细娘扶着进了卧房。
接过刘细娘递来的绞干的湿帕子,沈晚仔细擦净面上的泪痕。因皇室大丧,便是涂脂抹粉都是忌讳,近些日子隐约见惯了沈晚浓妆艳抹的吴妈,此刻瞧着她脂粉未施的模样,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脸色瞧着有些发白。
吴妈略有些担忧道:“娘子可是身子不适?”
沈晚将擦完的帕子递给刘细娘,闻言苦笑:“又哪里能适了?日日清汤寡水的,早晚还要定时跪地痛哭大半个时辰,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得磋磨出两分病来。”
吴妈迟疑:“可这当口毕竟不同往日,娘子的饮食也不可过于特殊……”
沈晚略有虚弱的倚靠在床头,摆摆手:“算了,不过是身子虚些,倒也无妨,日后补回来便是。”语罢,掩唇低咳两声。
吴妈咬牙:“左右补品也不算大鱼大肉。娘子在这等着,老奴这就给您炖些拿来。”
吴妈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匿在厢房外。
沈晚和刘细娘飞快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