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皇帝,可以不在意自家儿子瞄着龙椅,但他绝不想看到臣子逾越。
沈瑜林垂眼,敛去眼中精光。
姬宸歆沉吟良久。
“此事朕已知晓,且退下罢。”
沈瑜林恭敬地一叩,低头倒行至殿门口,方去了。
“你这知交倒是个机灵的。”姬宸歆笑道。
苏明音得意道:“那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么!”
长公主抿唇一笑,却是对姬宸歆道:“皇兄,年宴忙乱,宝儿方才受了惊吓,不如让他莫去了。”
姬宸歆道:“也好,且先教他去太庙同祖宗告个罪,便回罢。”
苏明音一听便急了,忙道:“侄儿并无大碍。”
长公主奇道:“怪了,往年你最不耐烦这些应酬,怎么今日倒积极起来了?”
苏明音垂眼,可怜兮兮道:“既已教人触了霉头,再这般灰溜溜回府......唉,不如去宴上蹭蹭喜气。”
长公主一听便心疼了,道:“好,好,好,不回了,咱们不回了。”
姬宸歆失笑,“你这狡猾的小东西,怕朕吃了你的陈大将军不成?”
苏明音只有呵呵地笑。
☆☆☆☆☆☆
宫中御宴并无甚稀奇,除了几样别具心思的压轴菜式,也没什么新意,吃的却是那份体面尊贵。
沈瑜林并沈襄的席位俱在永宁王下首,略一抬头便能看见他的侧脸。
沈瑜林如今已不像月前那般量浅,酒过三旬,那白皙的面上也只是微红,好似蒙上了一层霞光。
姬谦略瞥了他一眼,别过头去。
宴中歌舞极好,此时正演着文王太平纪,大致是颂扬文帝的。沈瑜林闭上眼细听,只觉自己最喜那弹筝的乐师,朗朗玉石之音,闻之令人欣悦。
卫若兰此刻同冯紫英坐在一处,这些年虽卫家式微,但他父亲是卫临,借着永宁王之势,也无人敢小瞧他。
“那便是沈瑜林?”冯紫英疑惑道,“只觉有些面善呢。”
卫若兰道:“京城就这么大,许是你在哪里见过他罢。”
冯紫英便不再细究,只笑道:“看上去还未及舞象,你也太窝囊。”
卫若兰扬眉,似笑非笑道:“小的既窝囊,不劳冯大爷陪小的一块儿窝在这里。”
冯紫英挠挠头,叹道:“怎么愈大愈开不起玩笑了?凭他惊才绝世,在我心里总是及不上你的。”
卫若兰笑意愈发深了。
冯紫英只觉背后阵阵发毛,不由打了个哈哈,生硬地转移话题道:“王仁呢?路上我见他趾高气昂的,怎么如今却不见了人影?”
卫若兰也不再作弄他,仰头饮尽一杯御酒,笑道:“你来得早,不知道也是对的,那王仁冲撞了云极侯,此刻正在殿外跪着。”
“云极侯......”冯紫英皱眉,“便是苏家那位?”
卫若兰笑道:“正是呢!王家在外头作威作福惯了,却是忘了这京城何等地方,莫说一个九省都检点,便是陈相家三位公子都是处处小心的。”
“一惹便惹上了云极侯......王仁什么运道?”冯紫英唏嘘,“别说什么九省都检点了,我看王大人这回不丢官便是幸事。”
王子腾这回倒是没丢官,只是他心里也明白,王仁身上本是挂了闲职的,如今这闲职只怕要挂一辈子。
只是又能如何呢?他半生只得这一子,还能打死他不成?
罢了,这回也该教那两个不成器的妹妹收收心了,一个傻乎乎地只知道给那宝贝儿子收尾,不知败了多少钱财。另一个谋划掏空夫家家业也罢了,现在居然还肖想着教林如海的女儿做妾。
若他这回高升了倒是好办,只是如今......林如海虽故去,也不是没一两个至交好友的,那些清流旁的没有,弹劾人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
☆☆☆☆☆☆
过了年便是开春,纪瑜林已满了十四,算算日子他那姐姐也该及笄了,这阵子赵嫣然催得紧,连陈延青也在思量着营中哪个年轻武将可托付终身。
按赵嫣然的说法,瑜林是男子便罢了,未见着探姐儿成亲她是不会考虑自己的,虽这般说,还是存了些考验陈延青的意思。
陈延玉在边疆便成了婚,娶的是边城太守赵峥的独生女,长子都会叫大伯了。
所以陈延青很急,偶尔见着营中未婚的军官眼里都泛着狼光。
正巧近日营中新调来一个文书,二十来岁的俊书生,一打听,未成婚,陈延青立马带了沈瑜林来相人。
“于尚清?”
沈瑜林抬眼看着这个略带腼腆的青年,问道。
于尚清耳根通红,胡乱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