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常继红和马开花跑过来,一个疼儿子一个疼大孙子,恶毒地咒骂着那些逼迫他?的人。
马开花:“你怎么证明那是你家的衣服?”
程如山:“用?这样的面料加这样的丝线做出来的衣服,目前村里?就我媳妇儿有。”
姜琳穿不惯粗棉布的里?衣,买的最好的那种细棉布,柔软吸汗,更何况上面还有绣花。
而且他?并不想和马开花这些人讲道理,他?只需要拿到他?们做这件事儿的证据就行,至于怎么证明衣服是姜琳的?不需要!甚至连他?们怎么偷的,怎么拿去的也?不需要,他?只需要有人承认训练狗咬姜琳就可以!
他?不是公安,他?不负责破案,他?只负责找到要害他?媳妇儿的,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常继红哭喊着:“就算是你媳妇儿的衣服,也?不是我们偷的,谁知道是不是风刮出来,狗贪玩去啃的,你也?不能说是我们训狗咬人。”
程玉莲:“哎呀,你们家狗无?缘无?故吃衣服?天底下还没有吃衣服的狗呢?就算啃着玩儿,也?不会啃肚子里?这么一大坨吧?”
治保主?任也?道:“这种大狗,以前都是当猎犬、警犬、部队里?用?的,普通人家可养不起这么精贵的狗。咱们大队看门也?就养两只土狗拉倒,谁有肉给他?们吃?”
程如山蹲下,离地上的程信达近一些,他?用?不疾不徐的语调淡淡道:“我想你肯定知道一些故事,有人用?仇人的衣服包了生肉给猎犬撕咬,训练久了以后,只要主?人一个信号,那猎犬看到仇人就会扑上去撕咬,不死不休。如果懂门道的人训,最后肯定一击致命。不过这狗本身?不行,又蠢,只会凶,不够通人性?,养得也?不好,养狗的人又蠢、又毒,却没有足够的脑子……”
“你才蠢,你才毒!我的黑子一点都不蠢,它又聪明又通人性?!”程信达中二年纪,受不得人家否定自己和自己的爱犬,他?跳起来朝着程如山撕打:“黑子最聪明!它这是还没训练好,不小心让它溜出去,要是它训练好,一口咬死你!”
他?眼珠子通红,脑子里?一片轰鸣声?,根本不管不顾,也?无?力思考,满脑子都是对程如山的仇恨。
程福万和马开花等人麻爪儿了,“这孩子气糊涂,说气话,当不得真!”
他?们忙去拉程信达。
程如山却不给他?们机会,一伸手就捏住程信达的脖子,猛得将他?掼在地上,幽深冷沉的黑眸没有一丝温度。
他?一字一顿:“你不蠢么?蠢得很?恶犬随主?人形,和你一样蠢!”
“你才蠢!”程信达被他?卡着几乎说不出话,“黑子才训练两天就能追踪她的气味儿!”
衣服当然?是他?偷的,他?想着随便偷一件,有谁的偷谁的。他?最大的目标是程如山,可以先?从别人练起,所以当时不管姜琳的还是大宝小宝的,他?都会偷,偷谁的算谁的。
他?听不少故事,都说那时候日?本鬼子训练警犬,用?革命党的衣服包着生肉和骨头让狗训练撕咬,很快就会让它记住这样的感觉和气味,一辈子都忘不了,一定会把敌人咬死的。他?听了就深深地印在脑海里?,总想训练一下外公家的那只猎犬。外公疼他?,他?和那只猎犬关系也?好,黑子还是他?给起的名字。
现在黑子被程如山杀了,他?一定要给黑子报仇!
程福万几个还在喊着吆喝着孩子的话不可信。
程如山扭头看向程福万家几个孩子,冷冷道:“你们家总要有个男人为此坐牢或者吃枪子!”
“不,不是我!”程福万二儿子家的小子吓得叫起来,“也?不是我爹,是他?,是他?!”他?指着程信达,“他?姥娘家的狗,他?养的!”
他?虽然?小,却也?知道坐牢吃枪子是什么意思,怕得要死。
常继红见?状,劈头盖脸就给他?一顿巴掌,却被程玉莲拦着。
程玉莲啐道:“不要脸的歹毒玩意儿,一家子住着,谁干点坏事儿家里?人不知道?孩子,你给大家伙儿说说,说清楚你们家就是清白的,说不清楚,你们家一起被连累。”
这下不只是他?,其他?小孩子也?纷纷说。
小孩子留意小孩子,有时候大人不注意的事儿,小孩子不经意间都知道。
七拼八凑,还原了程信达的训狗过程,前几天他?弄了一件衣服,然?后想尽办法?弄肉,或者偷鸡,杀了用?衣服包着训恶犬,让它撕咬,他?这两天躲在村外河洼子那一片训练。
治保主?任立刻带人去河洼子那里?找找,果然?又找到一些碎骨头、破衣服纤维等。
虽然?衣服破得不像样子,程如山还是一眼就认出来。
他?怒极反笑?,“看来,你死我活。”
程福万立刻表示自己不知情,什么也?不知道,赖不到他?头上,“这就是孩子恶作剧。他?才十三还是个孩子,不懂事!”
“不懂事?”程如山歪头看他?,目光冷凉,看他?就像看没生命的物件一样。
程福军害怕程如山冲动:“这事儿报告公安局吧。看看怎么处理。”他?看着程信达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你怎么这么歹毒?”
程信达恶狠狠地瞪着程如山:“我比你强!”
程福万心里?一咯噔,这个熊孩子,总是听大爷爷说什么程如山这个小崽子有出息,有本事,是个人才,而看看自己家,这几支没出一个有出息的孩子,都是些没用?的。这话别的孩子听了也?就那么着,并不往心里?去,该干啥干啥。
可程信达不服气,他?打听程如山的事儿,知道程如山小时候在村里?有名,他?就想更有名,他?知道大爷爷恨、怕程如山,他?就想如果自己把程如山打败了、打死了,那自己就是最厉害的!
他?想了很久,想出这么一个好办法?。
他?要训练这狗,先?试试,等厉害了再让它偷袭程如山。
今天他?不是故意放出去的,真的是大意,回来的时候没拴牢固,而他?没肉要去公社弄点,结果等他?回来狗已经出去溜达一圈差点咬了人。
他?虽然?有点害怕,却没当回事,反正没咬着,就算他?们来找他?算账也?没什么好怕的。
程如山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上,懒得再理睬他?,他?对程福万道:“不要装得什么都不知道,一个家里?住着,他?有什么举动你会不知道?怕是你大哥也?一清二楚。”
程信达:“一人做事一人当!没人指使我!你大哥砍了我大爷爷没事,我训练猎犬咬他?有什么不对?”
很快公社的王连长过来,想把程信达带走,程如山表示拒绝。
“我要送他?去县公安局。”程如山:“我不信公社,王连长知道为什么。”
王发奎有些讪讪,“这是公社决定……”
“不好意思,公社书?记和程信达是亲戚。”
程玉莲几个纷纷道:“这事儿必须要严惩,这么歹毒怎么能留在村里??要是看谁不顺眼,就想个法?子弄死人家?这谁还敢和他?住一个村里??”
“是啊,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前日?防贼的?一个不提防,谁知道怎么得罪他??谁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下杀手?”
“不枪毙也?得让他?坐牢去,不能留在家里?!”
“不要啊,不要啊,你们干嘛这么逼俺孩子啊!”程福万老娘一双小脚颤巍巍的,挥着双手想阻止别人把她曾孙带走。
程福万却不怕,就算孩子犯了错,也?不能如何,顶多打一顿、赔礼道歉拉倒。更何况,那狗也?没咬着姜琳,程如山也?把狗杀了泄愤,就应该一笔勾销。
最终,他?们决定将程信达在大队屋关一宿,第二天送县公安局去。王发奎奉程福贵的命令但是没能把人带走,又怕回去挨训,便留下守着免得程如山等人偷摸打人。
程福万跑去公社找程福贵也?没用?,还赚一顿埋怨:信达这孩子心事重,外人肯定赖大人指使的,就算不能判刑,可他?们在村里?还能好?
……
程如山从大队离开先?回家看看。
闫润芝和程蕴之也?在各想办法?,熬桂圆汤、草药汤、姜汤,结果一样也?喂不下去。他?们又听村里?老婆子们说什么叫魂儿烧纸上香的,也?不管犯不犯错误的,就去祖坟烧烧纸上炷香,可回来姜琳还是不好。
见?程如山回来,闫润芝赶紧道:“冬生,你快看看,怎么的给宝儿娘治治,实在不行,送去县医院看看。”
赤脚大夫也?来看过,根本没招儿,要说人狂躁给打一支镇定剂,可她安安静静的就是没人气儿,所以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县医院也?没办法?,他?是这样说的。
闫润芝可要急死了,祷祝天地、求祖宗、拜炕奶奶灶王爷土地爷的,每一个都求到了。
没一个好使的。
程如山把手上的皮子一卷,进了屋里?,文生和大宝小宝挤在炕上守着姜琳。她靠在被子上,大宝给姜琳按摩,小宝给她梳头,文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程如山把那皮子放在姜琳跟前,轻声?道:“琳琳,你摸摸看。”他?握住她的手,试探地放在那皮子上,让她感受一下,“恶犬被打死,皮子熟一下回头给你做皮褥子。”
大宝想了想,就开始学那狗叫,“吼、吼……”他?学得很像,吓得姜琳一哆嗦。
“妈妈,你快醒醒啊。”小宝亲亲她的手。
“小宝——”姜琳唤了一声?。
小宝立刻抱住她的胳膊,哭着大声?道:“妈,我在这里?,那恶犬被我爹给打死了!”
文生一把抓起那皮子,上面还残存着刺鼻的腥气,他?笑?起来,“死了,死了,娘,他?死了!”
姜琳慢慢地回神,眨了眨眼睛,对上程如山深邃无?底的目光,那里?面满满的都是对她的关心。
看她与自己对视,程如山知道她好了,松了口气,额头抵上她的额头,喟叹:“再不好,我的魂儿也?要给你吓没了。”
姜琳深吸一口气,想抬手抱抱他?,却软软的没力气,便抬了抬下巴想给他?一个安抚的亲亲。
程如山捧住她的脸亲她,然?后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替她揉揉身?上的穴位,让她尽快恢复。
大宝便学着他?的样子,给姜琳捏腿和胳膊。
姜琳扭头看大宝小宝:“你们没事吧?”
小宝哭着抱住她,“妈妈,妈妈……”
姜琳恢复一些力气,侧首亲亲他?的脑门,“这不是没事儿嘛,男孩子要坚强一点。”
闫润芝看她醒了,赶紧把准备好的红糖鸡蛋端过来放在手箱上,“来,冬生,快喂宝儿娘吃点热乎的。”她又让程蕴之把剩下的端过来给大宝小宝吃了压压惊,姜琳不好他?们一口也?吃不下。
姜琳一口气把三个鸡蛋吃完,喝掉红糖水,身?上立刻热乎乎的,之前被恶犬吓得几乎要凝固的血液这会儿热热乎乎地流通起来,她擦擦嘴,轻快道:“我没事。”
满血复活!
她知道自己是小时候的阴影导致的惊吓过度,这一下午她不是全然?没感觉的。程如山按捏她后背穴位的时候,是她最害怕最无?助的时候,感觉要掉进一个无?底深渊里?去,然?后被他?给拽回来。
文生把她抱回家,大宝小宝一直在她耳边说话,亲她,闫润芝和程蕴之两人商量办法?,她似乎都有点感觉,只是又觉得隔山隔海一样远。心慌得要命,却提不起力气和精神,就感觉自己要飘出去似的。
当她摸到那略硬扎手的皮毛的时候,她的脑子里?一下子浮现出一双残忍无?情的眼,尖利的牙齿,粗重的喘息,还有那股可怕的让她浑身?战栗的恐惧感——直接让她麻痹到失去感觉的恐惧。
她摸到了,却没有预想的剧痛,是她没感觉到还是它没有咬她?亦或者咬过也?就那样,并没有太?可怕?人最恐惧的是坏事即将发生而不是已经发生?
然?后她听见?大宝小宝的声?音,听见?文生的声?音,也?看见?程如山深邃又温暖的双眸,她彻底回神了。
这个家这些人给她足够的安全感,让她知道不管什么时候,都有那么一个家会一直保护她支持她,再也?不会被抛弃。
她被治愈了。
她扭头看看文生,拍拍他?的胳膊,“文生,娘没事了,你别担心。”
文生低头看她,眼神却若有所思,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孩子似的抱着她哭,反而郑重其事地道:“娘,以后我会保护你,再也?不让坏蛋来欺负你!”
他?看着姜琳软在地上,双眼空洞无?神,身?体没有任何反应,觉得那情景似乎见?过。难道是坏人被他?打死了,又派坏狗来吗?现在坏狗也?被爹杀了,那还会派什么坏东西来?
他?得好好保护娘才行!
这么说着,姜琳看他?的眼神,感觉比从前大了一些。
她笑?了笑?,“文生你真好,有你在娘觉得可安全了呢。”
文生没有像从前那般孩子样在她身?上撒娇,反而一副严肃的表情,点点头。
姜琳又对大宝小宝道:“你们看,女孩子就是不够坚强,吓着你们了,对不起。”
大宝小宝抱着她的胳膊,“妈妈不怕,我们保护妈妈。”
程如山去打热水来,拧了手巾给姜琳擦擦身?上,免得出一身?冷汗会感冒。
外面天已经黑透了。
姜兴磊跑回来,“姐姐,你醒了没?”
姜琳:“好了。”
姜兴磊跑进来,兴奋得很,直给程如山使眼色。
程如山摸了摸姜琳的后颈,感觉已经热乎起来,温声?道:“再休息一会儿,我去看看。”
他?要带姜兴磊出去,文生立刻跟着跳下地,程如山怕刺激他?,让他?在家等。
文生:“我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
大宝抬头看看他?,这是什么意思?
程如山看看文生,见?他?双眼清澈晶亮充满坚毅的光芒,不是从前孩子般单纯天真的眼神。
也?许经此一事,他?的内心真的会长大一些。
他?点点头:“来吧。”
天已经黑了,看热闹的社员们把日?常不舍得点的马灯都点上,拎着出来看热闹。如今除了在砖窑厂上夜班走不脱的,几乎全村都跑到这附近。跟过年一样,路上星星点点的都是灯,照得周围亮堂堂的。
他?们看到程如山过来的时候,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说不上来怕什么,总感觉他?身?上有一种威慑感,让人不敢靠近。
不知情地纷纷传说程如山一拳头把那大恶犬给打死,然?后徒手插进肚子里?把心脏掏出来,程福万的老娘和孙子孙女等人要去阻拦,被他?直接一锅端了。
尽管程福万老娘吓得在炕上哆嗦,孙子孙女尿了裤子在炕上哭,却也?不耽误他?们说八卦说得津津有味。
“看见?没,这是借机报仇呢!”
“先?杀恶犬,后杀人!”
“这就叫君子报仇,三十年不晚!”
“你快扯淡吧啊,程如山还没三十呢。”
“那也?是英雄出少年,程如山一发狠,程福万他?们屁都不敢放,乖乖地看着。”
程如山打上门来,老人孩子吓得狂哆嗦,程福万和他?俩儿子虽然?回来却也?没人敢怎么样。
姜兴磊想起那条健壮的恶犬,心想那么大一条好多肉呢,要是炖炖吃掉得多香?这年头猪肉谁家都不能随便吃,鸡肉一年到头吃不到两次,谁肚子里?都缺油水,真的好可惜啊。
可惜姐夫不同?意,说那是恶犬,被训练来咬人的,在过去它发起狠直接吃人,吃它会犯忌讳。
姜兴磊扯扯文生:“文生,你馋狗肉不?好香啊。”
文生一本正经地教育他?,“好狗是朋友,不能吃,恶犬是坏蛋,吃了中毒!”
作者有话要说:删掉了不相干的吃肉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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