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辉他娘不歇气的一通说,中间媒人直嘬牙花子犯难,老太太在?这片地儿是出了名的抠,还尽想巧事,媒人也不好直说她,委婉道:“总归以后是一家人,没必要为?二三十块钱的事闹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老太太一扭身,老大不乐意:“说的倒轻巧,辉子他爹走得早,我一个人把辉子拉扯大,手里?哪来?的闲钱!他婶儿,要不你借我点?”
媒人心里?叫苦不迭,两手一摊:“我家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来?的钱?话我是说到了,想咋样?,随你吧!我这就去跟傅燕她娘说成不?!”
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媒人又拐回矿区,把老太太的话原封不动带到,末了又压低声音道:“燕子她娘,趁着燕子没显怀,赶紧把这事办了吧,要是给?人知道了,影响可不好!”
“怀、怀孕?”徐兰英以为?是她听错了,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再看贺寡妇,也是一脸愕然。
“嗯呐,感情这事你还不知道啊?”媒人总算逮到机会喝口水。
她知道个屁!
徐兰英只觉一阵血气上涌,两眼也发黑,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咋生?出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
晌饭也不烧了,送走媒人,徐兰英直接找去矿区食堂,冷脸把傅燕喊回家,到家二话不说,脱了鞋就往她背上抽。
“不要脸的死丫头!下贱!”
傅燕站着一声不吭,就任由徐兰英揍。
“好了好了!现在?打还有啥用,早干啥去了!”贺寡妇忙上去夺了鞋底子,好赖肚里?还有一个,伤到小的咋整。
徐兰英还不解气,甩手又扇一耳光:“我和你爸的脸都被你丢干净了,不知羞耻的东西!”
傅燕捂着脸,头也不抬,没什?么情绪道:“那也是你教的,有啥样?的娘才?能?有啥样?的闺女。”
“啥?我现在?让你去死,你咋不去?!”徐兰英瞪眼,作?势还要打。
傅燕突然抬起头,眼里?荡着水花:“你打死我吧,反正在?这个家我是可有可无,用到我才?想起来?,用不到几?百年都不会惦记一下。”
见她这样?,徐兰英抬起的手又慢慢放下,恨铁不成钢道:“你啊,真是要气死我!以前总叮嘱你,姑娘家要守好裤裆,你不听!现在?可好,你自己轻贱,别人当然要骑在?你头上拉.屎!”
“娘,你啥意思。”傅燕一时没明白?。
一旁贺寡妇叹叹气:“早上媒人过来?,说你处那对象...他娘,彩礼钱只给?二十块,酒席也不办了,听那意思,就是让你收拾嫁妆,拎包过去就成。”
傅燕心里?一颤,白?着脸似在?自言自语:“也是马家辉的意思?”
“谁的意思不重要,燕子,你可长点心吧,甭管是谁的意思,你处那对象肯定知道!”
马家辉是知道,这事儿他懒得管,也不大懂,反正到月工资留十块钱自己花,剩下的都交给?他娘保管,他娘也不会害他,以后傅燕进门了,也得跟他一块孝敬他娘,家里?的钱可不能?让外人得去了。
打从?媒人去傅家那刻起,矿上工友就都知道他要结婚了,路上碰见,都纷纷说恭喜,马家辉倒没啥感觉,就有一点遗憾,他似乎惹到黄梅了,那姑娘远远瞧见他,带着几?分怨意和泫然欲泣的表情,总是让马家辉感到揪心,特别想把人姑娘搂进怀里?哄哄。
可他到底不敢,要是给?人瞧见传到傅燕耳朵里?,还不得闹翻天。
刚处对象那会儿,马家辉觉得傅燕温柔懂事又听话,现在?可倒好...
马家辉正满腹怨言着,又听工友喊他,说他媳妇儿过来?找。
老大不情愿的出去,脸色也不好看,耷拉着眼皮问:“你又来?干啥?”
事到如今,傅燕也算醒味过来?了,她是瞎了眼跟了这么个男人,娃都给?他怀了,还能?跟他老娘沆瀣一气干出不给?彩礼的事!
走到没人的地儿,傅燕直接道:“马家辉,回去跟你老娘说一声,婚还没结就想拿捏我,门儿都没有!彩礼钱我娘说了不算,我要八十块,一分都不能?少?,酒席也得办,你家怎么也得添两件像样?的家具,过几?天我过去看看还缺啥,让你老娘出钱,咱两一块添置。”
马家辉听得直皱眉:“燕子,你咋这样?说我娘,我娘也是为?咱好,钱都在?她兜里?收着呢,又不是给?别人,早晚还是咱俩的。”
傅冉扯嘴笑笑,不跟他废话:“我只说一遍,按我说的办,你老娘要是还想抠抠索索,那也成,回头我就去工会跟他们说说,说你是咋强.奸我,把我搞怀孕...”
马家辉哆嗦一下,磕磕巴巴道:“燕子,明明是你情我愿的事,咋能?说我强、强.奸你呐?”
傅燕拉过他手,搁自己肚上,轻柔柔的笑了:“我肚里?都有你的种了,到底弄没弄,工会的老大姐们心里?不清楚?”
这种事搞不好就得坐牢,马家辉怕了,忙说:“索性?以后是一家人,有啥事都好商量,回头我就跟我娘说声,这事她瞒着我干的,我要是知道,还能?让她做这样?过分?!”
傅燕点点头,又是一副纯良无害的样?子:“辉子,我是可心可意想跟你过日子的,往后去咱们好好过,你要是对不起我,我这人记仇,也不会让你好过。”
马家辉叫苦不迭,后悔都没地儿说,他脑子一准是灌屎了,才?鬼迷心窍去钻这婆娘的裤裆!
因为?傅燕的婚事,傅家被闹得鸡飞狗跳,傅冉没能?和徐兰英说上话,有些?遗憾的挂下电话,按一毛钱一分钟的价向邮局的工作?人员交了电话费。
从?邮局出来?,颜冬青带傅冉在?附近转了转,顺便看看有没有百货商店的残次布料给?林师傅带一块。
结果还真让他们碰上了,染色不匀的机织布、缺块漆的猪皮鞋,还有别人穿过的旧衣裳...
旧货商店的水泥柜台前挤满了人。
傅冉身子小,可劲的往前钻,总算买到一块老蓝色涤卡布。
心念一动,傅冉又买了一块,想找机会放出来?给?傅向前做身衣裳,他这个岁数,穿老蓝色的中山装刚刚好!
一块不着痕迹装空间里?,一块拿手上,等林师傅路过捎带他们,忙递给?他。
林师傅哟一声,忙道谢:“多少?钱呐?俺这就给?。”
“五块。”傅冉给?他抹了零,这两趟来?城里?没少?麻烦他。
林师傅记着情儿,笑呵呵道:“过两天俺还来?城里?,你们想过来?就提前说啊。”
回到招待所,进屋关门,傅冉把所有的积蓄从?空间里?取出,十块五块三块五毛一张张数。
她数的时候,颜冬青就歪靠在?床头看着,时不时跟她说两句“会算吗”、“别数错了”、“傅冉你饿不饿”...
这一堆钱,三块加五毛的,傅冉本来?算数就不好,再被打岔,又得回头重新数。
一遍两遍,傅冉敢怒不敢言,俗话说事不过三,到第三遍,颜冬青又来?打岔,她忍无可忍,啪,往颜冬青腿上拍了一下,气呼呼道:“皇上,您太烦人了...”
其实她想说的是滚一边去,但还是没那个胆,只能?尽量委婉提醒一下。
颜冬青就是太无聊了,总想撩她,直到大腿上挨揍,他非但没生?气,还隐隐有种兴奋感,老老实实收回捣乱的手,在?床上抱被乖乖侧躺好,巴巴的瞅着傅冉。
大概男人都些?贱,皇帝也不能?例外。
傅冉就趴在?床沿上,九百零五、九百一十五、九百一十五块五的数,总算给?数出来?了:“加上上次兑芝麻的钱,我们现在?有一千零二十五块五毛五。”
时下最大面值的钱是十块,一千多块的零钱堆了半张床。
“皇上,等回去之后,您一定要给?臣妾买台拖拉机,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开,臣妾也要学学,技多不压身。”傅冉单手托着下巴,十分神往。
听她这么说,颜冬青闷笑不已?:“好,朕一定找个没人的地方,带皇后好好开。”
最后几?个音咬得重,可惜傅冉这根棒槌没有听懂,反倒扒着颜冬青的手腕道:“柴油从?哪买的?会不会还管我们要工业劵或介绍信?”
她至今还没搞懂到底哪些?东西要劵,哪些?东西不需要。
颜冬青捏捏她脸:“柴油是能?源,国家储备还算充足,不需要工业劵,你就记着,但凡生?产大于需求的,购买都不受控制。”
傅冉似懂非懂点头,蓦地想到空间里?还有一斤毛线和一匹布没动,就把它们全放了出来?,又找出宫女秋景的针线箩,把化纤布的一头递给?颜冬青。
“皇上,您帮臣妾扯着,趁着没走,臣妾赶紧把罩衫做出来?给?冬雪姐。”
要搁以前,傅冉无论如何是不敢使唤皇帝做事的,或许是熟稔了之后,相处也随意许多,只要这位主子不拿皇帝的架子压她,她倒也不怕。
皇帝还算听话,盘腿坐床上,配合的扯住布头,同时也想起了件事。
“朕记得大魏民间有这么个习俗,新娘出嫁前要给?准夫君至少?做一身衣裳。”颜冬青幽幽看她:“傅冉,你给?朕做的衣裳呢?怎么不见你拿给?朕?”
“......”
傅冉搁心里?呜呼哀哉:早知道她就不让这位主子扯布头了...
“还是你根本就没给?朕做?”颜冬青追问。
“做了做了。”傅冉忙道:“您现在?也不能?穿,等回去以后,臣妾找出来?给?您看看。”
颜冬青没吱声,就在?傅冉以为?他要算了的时候,就听他凉飕飕问:“衣裳莫不是照着你表哥的身量做的吧?”
傅冉眼皮子一跳,很想顶嘴:当时臣妾又不知道您会横插一脚!
可话到嘴边,却没骨气的说:“您这可就冤枉臣妾了,臣妾好赖也给?您缝过龙裤,手艺怎么样?,您还不知道?您想要臣妾给?您做件衣裳,直说就是了。”
被戳中心思,颜冬青转转头,低声咕哝一句:“大概你是咱们大魏史上最无心争宠的皇后。”
傅冉头也不抬的画样?子:“您要是多几?位妃子,臣妾或许还邀邀宠,可您就臣妾一个皇后,用这里?人话说,臣妾过得太没压力,□□逸啦。”
闻言,颜冬青眯了眯眼:“听你的意思,是想朕以后扩充一下后宫?”
傅冉抬头,有点无措:“这事臣妾不能?决定,还得看您和朝前大臣们的意思。”
虽然傅冉有时很羡慕这里?人的生?活,不论什?么样?的男人,都只娶一个婆娘,作?风稍微不正一点,被人捅出来?都得去坐牢,哪像在?大魏,连她阿爹都是红旗不倒,彩旗飘飘。
颜冬青背负的是整个天下,她无法干预他扩充后宫,丰富子嗣,大魏的千秋万业,总要有个和颜冬青一样?励精图治的皇帝来?继承。
约莫是颜冬青也想到了这点,虽然面上瞧着不大高兴的样?子,但还是没说什?么。
傅冉低头画了会儿样?子,突然没了心情,把东西卷一卷,扔进布兜里?。
“皇上,臣妾困了,想午睡一会儿,就先行告退了。”
“下去吧。”
傍晚颜冬雪从?地里?放工过来?,开心道:“晚上跟我一块去生?产院吃饭!大灶师傅掌勺,庆祝抢收结束!”
打从?麦秸秆发黄起,他们就没歇过,农场成天开动员大会,没日没夜的下地忙活,可算把五千多亩地全收完了!
上万斤的小麦经客什?粮食总站周转,源源不断供应首都上海这样?的大城市,今年收成好,不说能?让大城市的居民顿顿吃上细粮,起码每个月能?供应三到五回!
知道他们辛苦,农场的团委书记也不抠,昨个就让食堂的大灶师傅和面发面,一早大馒头蒸上,又宰了头猪,连骨头带肉,拍上花椒大料,大火烧开小火炖上。
到傍晚,数个军官同志吆吆喝喝,抬大锅,挑箩筐,大馒头筷子碗,全弄到生?产大院。
等傅冉他们到的时候,大院里?已?经乌泱乌泱全是人,都在?排队打肉,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肉香味儿,勾得人直流哈喇子。
他们来?的晚,等排队到他们时,锅里?剩的肉已?经不多,猪骨头撇在?一旁没人动。
盛肉打汤的是张志刚,咧嘴冲颜冬雪笑,二话不说,盛满满一碗。
排在?颜冬雪前头的姑娘瞅瞅自己碗里?,清汤上面飘着葱花,碗底就点肉渣子,老大不乐意的说:“张科长,咋回事啊!您也太偏心了!”
说者无疑,听者有心,颜冬雪臊得不行,端着满满一碗肉汤不知道要咋办。
“给?给?给?,我再给?盛点不就成了?!”张志刚又舀半勺肉,总算堵住了前面同志的嘴。
心里?惦记的小妮子要伺候好,小妮子的兄弟妹子也要鞍前马后,张志刚不偏不倚,又给?捞了两大碗。
打到最后,锅里?一块肉没剩,张志刚将?就着,直上手拿猪骨头啃,光秃秃的瞧着没点肉,瞧着怪可怜的。
他就蹲在?颜冬雪跟前,颜冬雪心里?过意不去,把碗往张志刚跟前端点,轻声道:“军官同志,不嫌弃的话,吃点我的吧,我碗里?肉多,吃不完。”
张志刚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心里?快活极了,嘴上还是推辞:“别,你看你,差不点瘦得皮包骨头,还是多吃点长肉!”
说完,啃了口大馒头,冲颜冬雪笑,傻里?傻气的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