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装作不愿意失去孩子但又因为性格过于软弱而不敢反抗的菟丝子,期期艾艾地说如果孩子是女孩的话可不可以留下之类的话。
纱织的捕猎一击中的。
她愚蠢自大的兄长信了她的话,把纱织当作一个对丈夫有怨,想保护孩子却没有胆量的温驯谄媚的动物。但纱织并没有就此放下警惕,还装作为了派遣心中苦闷而迷上了年轻医师的样子。
我就是那个可怜的被当作工具的医师。
当时我是为什么要来继国家?我在心里暗自发问,但还是找不出缘由。我早就清楚呼吸法不可能在继国家,可我还是来了这里。
直到那一天,我才明白我来继国家的目的。
继国岩胜不会回来,但是想成为人的神之子缘一会来这个与他没有瓜葛的地方来看望兄长的妻子。
那不是医师应该在纱织卧房里的时间。
和室里点了熏香,烟雾缭绕中一种糜烂的气氛在扩散。
神之子缘一从没见过这样可以算是不堪的画面。他感觉眼睛有种被刺痛到的感觉,纱织夫人和那个名叫月彦的医师没有做什么真正越轨的事情,但不知为何,那种氤氲升高的温度似乎比真正的越轨场面还更加让人浑身燥热。
那个名叫月彦的身上分明穿着属于纱织的小纹和服,继国缘一上次见到这件和服还是兄长离开继国家前往鬼杀队的时候。他清楚得记得纱织夫人当时穿着这件深红色的,有着继国家家纹的小纹和服,眼神哀婉地挽留兄长。
但是兄长已经下定决心要加入鬼杀队了,所以即便纱织夫人的眼神那么悲切绝望,他都不可能留下。继国缘一也如同高高在上却从不插手人间事的别天津神一样,站在一边,用那种不带个人感情的悲悯神情俯瞰人世。
“你是......岩胜的弟弟,缘一?”纱织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看着继国缘一的眼神里有恐惧,难堪,还有央求。
继国缘一无言地站着,他又一次感觉到了极其复杂的情绪从灵魂中涌现,他是神之子缘一,他生来眼中的世界就是通透的,但他从没看懂人心。
在馥郁的熏香味中,缘一闻到了一种微腥的不甚清晰的石楠花的香气,他的喉头微动,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惶恐从这个自来不染尘埃的无垢神子的身体深处震颤着涌动。纱织夫人穿着相当正式的待客的大袖和服,这个刚刚被丈夫抛弃不久的女人神色慌乱,但两颊分明还有未消散的薄红。
有着通透世界的继国缘一自然可以看出这间和室不曾发生什么,但他却无法抑制地被那个名叫月彦的医师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月彦看起来简直不像是一个男人,不仅是过于苍白的如同偶人一样精致的外貌,他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楚楚的无助感。
这是从小就和兄长一起在武士家族学习剑术的缘一理解不了的姿态。
“是的,纱织夫人。”
继国缘一回答道,他愣愣地站在原地,神之子双眼自然不会真的被这里缭绕的熏香给伤到,所以他看得很清楚。穿着纱织夫人的小纹和服的医师跪坐在纱织夫人面前,在两人之间仅有一张小几,这样的距离对于一位有地位的女性贵族和外男来说太过亲昵,更甚两人之间那种黏着的气氛到现在似乎还未消散。
纱织夫人的手腕还露在外边,那一截小臂是莹润的白色,因为是在温暖的室内,所以微微有些发汗,呈现出一种暖玉的光泽来,而名叫月彦的医师也还维持着把脉的动作,他的肤色比纱织夫人更加白,却是那种透着青紫色血管走向的惨白,叫人觉得晃眼。
更令人觉得异常的是,那个名叫月彦的医师留了一手长指甲,不像是贵妇们喜好的那种夸张的长度,只是比起指尖的皮肉更多了一个漂亮工整的弧度,按照常理来说,医师们的指甲缝里面都会残留下或多或少的药垢,但眼前的这个男人的指甲边沿却格外的干净,甚至还有一种类似结晶体的质感。
继国缘一终于不自在地挪开了视线,他的世界是通透的,他能看清人体内的所有构造,也能看清血液在人体内循环往复的路径。
所以他自然也能看得见,纱织夫人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于是那个比女人更加柔软的男人轻轻搭在纱织夫人手腕上的纤长手指也在轻微地颤动,然后更加轻微的震颤传导到了他单薄的胸膛,就像是两颗心脏正通过两人的右臂连接在一起似的。
“非常抱歉,打扰了。”继国缘一微微躬身,眼前这副图景在通透世界之下显得过于暧昧,以至于那种灼烧的燥热还在自双眼蔓延,连带着的是他身上烈火形状的斑纹。
神之子缘一眼角的余光忽然撇到了和室墙壁上边悬挂的妖怪画,身体里那种燎人的火焰更盛了,就像是灼骨炎阳一样,他最后小心翼翼地抬眼,恰看见那个名叫月彦的男人也正看过来,月彦的眼尾是妩媚的上挑的形态,继国缘一的思考于是短暂地停滞了一会儿,他仿佛终于发现了,原来通透世界之外是有很绮丽的东西存在的。
在昏暗的烛光下,妖魔微微露出的一截脖颈白得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