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继国缘一。
大概是因为通透之眼能够看到襁褓中那个小东西还有生命迹象的缘故,这一击的威力和我想象中的很不同,仅仅是破坏了木制移门的程度,但那种仿佛烈日的气息还是让我这样只能生活在黑暗中的生物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
我确信他是在顾忌我怀里的那个畸形的小东西,这让我不由加大了手中的力道,小东西于是发出了喘息的声音,虽然不具备缘一那样的通透世界,但这具身躯的五官是如此的敏锐,我能感知到缘一握住日轮刀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发出的声响。
于是我不再后退,而是抬头看向了他,这个被称作神之子的家伙,我不确定所谓的神之子到底有多强,但那些无用的垃圾传递过来的信息中,缘一简直是无敌的,那些各有优势的血鬼术在这个男人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存在,我忽然想起了那个嫁入产屋敷家族的信仰着天照的女人,她曾经那么坚定地说出对我的讣告。
我开始有些动摇,看着继国缘一手中散发着炽日一样光芒的日轮刀,我开始退缩了,那柄日轮刀和我曾经所见的那些所谓的有着坚定信念的鬼杀队成员没有太大区别,但继国缘一是不一样的。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上天对我的讨伐?
我不相信,即便继国缘一发明了日之呼吸,即便继国缘一生来就拥有如此可怕的天赋,即便继国缘一被称为神之子......我也不会是弱于他的所在,我拥有无限的生命和数百年积累下来的经验,这让我感到稍微安心了一些,但我自知如果不是上天赐予的奇迹,我应当是远远比不上这样的存在的,即便是迪奥那样被尊称为神明的人,实际上都不如继国缘一,他只不过是够坏,够傲慢,够狡诈罢了。
继国缘一是不一样的,他是生来就拥有人类无法匹及才能的神之子。
他的面容确实如同那些石头雕凿的塑像一般肃穆且棱角分明,自他额角蔓延开的酒红色斑纹并没有让这位神之子沾上不该有的过于妖媚的气质,即便是发现了我刚才的恶行,这位神之子的表情中也没有憎恨,反而充斥了一种高高再上的悲悯。
真是太恶心了,他是在觉得谁可悲呢,我感到出奇的愤怒,他难道是在怜悯我?
神之子在怜悯半神?
可笑至极,但我还是倏然间感到了恐慌,因为他的通透世界,他一定是看穿了什么,所以才表露出这种令人作呕的姿态,我忽然有了一种急迫地要到珠世身边去的冲动,因为只有珠世,只有珠世那样有卓越天赋的医师能够成为我羽化蜕变成完美生物的天梯。
“纱织的话,是她兄长杀死的。”我于是做出了沉痛的表情,我不知道继国缘一能否看透我虚假的做派,但就我所知,所谓的神之子确实是不具备完整的人类的感情的,他在这方面愚蠢得可怜。
继国缘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向我,他的面上无悲无喜,有的只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只有绝对自信者才拥有的平静,我忽然感觉我的判断是错误的,神之子缘一不是不具备完整的人类感情,只是他看得太透,又看得太轻,也正是这种状态让我误以为他是不具备完整的人类感情的。
我默不作声的后退了几步,与继国缘一拉开了距离,他也没有阻拦的动作,只是看着那个襁褓里面的小东西,我猜他现在已经看出这个小东西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缘一大人不知道吗?纱织的兄长应该是要对用她的女儿泄愤,如果缘一大人现在就去的话应该还来得及。”我忽然有了一种撩拨他内心深处装藏着的某种东西的冲动,恶毒的情绪几乎在我心里燃烧起来,他凭什么表现得那么平淡,凭什么表现得无所畏惧?
我怯懦地退缩了一些,又试探地望进他赭红色的眼睛。此刻我无比痛恨自己为何拥有如此优秀的视力,以致于我能够清晰地看见自己在继国缘一面前接近于谄媚的作态,这让我心头的怒火蓦然间更加旺盛起来。
“如果缘一大人是想寻找纱织她的尸体的话,已经被她的孩子吃掉了。”我开始期望他赭红色的眼睛里出现怒火或者其他的东西来覆盖掉我怯懦的姿态,我不应当害怕继国缘一的,即便我不擅长正面的战斗,但几乎是无极限的分裂能力也足以让我不至于落入死亡的境地。
就如同我所期望的一样,继国缘一的眼神变了,我孱弱的灵魂于是狠狠地战栗了起来,就在我以为他要拔刀的时候,继国缘一转身走了,去了继国英里所在的处所,我头一次真正地意识到继国岩胜这个兄长对于继国缘一是有极其特殊意义的存在。
继国岩胜,继国缘一,我喃喃地重复着这两兄弟的名姓,原来突破口就在这里,我戳了戳襁褓中那个小东西的脸颊,其实我的力道不大,只是尖锐的指甲还是刺破了他的面皮,他于是睁开了双眼,那双眼睛是特别的,我确信既不像他那个不自量力地妄图伪装成恶狼的母亲纱织,也不会像那个我未曾蒙面的继国岩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