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个小怪物生来就拥有一双异瞳,左半边是和我极其相似的血红色,右边却是像温驯的绵羊一样全然无辜一样的深灰色。
它睁开眼看着我,竟然透出一种让人愤恼的纯然的亲昵,连血肉都不愿意尝试的伪善的家伙,竟然对杀死纱织的我表现出这种恶心软弱的情态。夜风透过破裂的门窗吹拂进来,我于是在过于浓郁的金木犀的熏香中分辨出了小东西血液的味道。
不同于大部分鬼,它的血肉有一种纯然的芳醇的味道,这大概是这个小东西唯一的价值了,它却还是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我,似乎是有一种名为濡慕的东西。
真是......恶心极了。
我剜去了那一枚绵羊一样透着濡慕的右眼,将我自己的右眼填充了进去,就像是一个实验,一个有趣的实验。
成年人的眼球显然对这个小东西的眼眶来说过大,以至于有浅粉色的液体自它的眼眶中溢出,我知道那是血液和生物体内盐水的混合物。那样子几乎像是血泪在流淌,我的眼球迅速地和它原本的神经勾连在了一起,它简直就像是我灵魂的另一重容器,是可以随意控制的存在,这让我的心情愉快了起来。
距离天明时分已经没有很长时间了,我通知了在不远处时刻准备着的藤间优成,自从继国缘一突然出现在继国家之后,我就命令他在临近的城池里布置了据点。但这件事也不必着急,过了这一晚,继国家就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存在了,我完全可以在短暂地属于我的那间房间继续待上一整个白天。
血和火的气息在整座院落中涌动,我猜继国缘一是诛杀了纱织夫人的兄长,就是不知道那个名叫继国英里的小女孩会是什么样的下场,我恍惚听见过她绝望痛苦的喊叫声,那声音倒是与纱织的声音很像。
“月彦君。”
是谁?!随即我就反应过来这个声音曾经是属于纱织的,但我面前分明出现了一个丑陋的巨大的膨胀的形体。
我不惧怕这东西本身,但......是我的鲜血造就了这个无法伪装出人类形体的丑陋东西吗?我忽然害怕起有一天自己也畸变成这样不可能有容身之处的恶怪。
“月彦君!月彦君!月彦君!!!!!!——”
那声音变得异常而怨愤,逐渐脱离了纱织原本的声线,这丑陋的东西有着浓重的怨憎的情绪,可是,它很弱呀。
我面无表情地掐灭了这个丑陋东西的生机,这东西不是鬼,因为鬼都天生是我的从属,我是‘鬼’这种生物的绝对支配者,但还没等我去洗净手上溅到的污渍,那东西又一次出现了,只是它不再敢朝我做出什么丑陋的姿态,转而痴痴地注视着那个襁褓里面的小东西。
“碧罗天!”
我看到了继国缘一,他向我走了过来,他是想要做什么?!
原来他是要把那个纱织遗留下来的丑陋肮脏的造物祓除啊,我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这点,却被随即而来的灼热刀刃割裂开来,疾风迅雷一样的疼痛冲涮着我的灵魂,而令我无比诧异的是,在这样近乎天罗地网的攻击之下,那个小东西是毫发无损的。
“你是,鬼舞辻无惨。”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我感觉到自己的瞳孔在疯狂地收缩,躯体里面的内容物看是恐惧地颤抖,我头一次被这样轻易地看透,我向来知道自己的伪装是不甚高明的,但这世上真正称得上高明的人自来是少数,他不应当能如此轻易地确认我的身份。
我收紧了掐着小东西的脖颈的右手:“这是继国岩胜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