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眼中有严厉的意味,阿吉立刻正襟危坐,礼数做得相当漂亮。
“铮铮——”
是那个芸者出来了。
奏的曲子相当普通,是这游廊里边常听到的靡靡之音,但音准确实很不同,因为对这方面兴趣平平的缘故,我说不出什么具体的东西,大体也就是很特殊,里边能听出点美好的东西吧。
但是,更深切的是痛苦和悲哀。
“她好奇怪哦。”阿吉见我和杉田苜的谈话结束了,也就不再保持安静,他转头看着我问道,“爸爸,为什么她只有一只眼睛呢?”
“铮————”
原本和谐的乐声立刻变得刺耳了起来,台上芸者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了,我将桧扇随意地扔在了桌上,却因为用力过猛的原因,酒杯里有那么几滴酒液震颤着污了扇面。
“有特殊才能的存在总是有着特殊的外在表现,不是吗?”我顿了顿,听到那芸者的呼吸变得和缓了下来。
“毕竟,现在公认的,最有才能的琵琶师就是目盲且失去双耳的芳一琴师呀。”
阿吉似懂非懂地再次看向台上的芸者。
她的面孔上涂了很厚重的铅粉,发髻也与大多数芸者无二,应当是双眼的位置却蒙着厚重的一层白布,我和阿吉都能凭借目力看出那白布下面掩盖的,畸形的眼睛的形状。
乐声还在继续,视线被白布遮挡丝毫不影响她手下的动作,我将视线从她的面容移开,看到了她那一双格外修长漂亮的手,因为常年练习曲艺生出的茧子丝毫不影响那双手的美感,或者说,正是这些让这双手具有了一种独特的美感。
如果这双手被毁掉的话,这位芸者会很绝望吧。
我看向了她身后一个拿着三味线瞎比划的年轻男子,那男人的动作很粗糙,是就连滥竽充数都做不好的程度,但他却还是毫无自知之明地摇头晃脑,就好像这一室的律吕都是他的造物一样。
一曲终了,芸者起身来向我们致敬,或者说,讨要一些赏钱之类的东西,我随手将那把沾了酒液的桧扇放到了她的手中,照理这是很出格的做法,一般这些东西是该放到御酌举着的托盘里边的。
芸者没有推拒,欣然收下了那把因为脏污大概已经不值几个钱的桧扇。
“呐,我觉得你的话,果然还是最适合演奏平家物语了。”
说完这句话,我向阿吉伸出了左手,他立刻听话地把自己小小的右手搭了上来,跟着我一起出了菊屋。
游廊的夜晚是格外漂亮的,在整个京都都几乎是一片黑暗的时候,也就这里还悬挂着各色的灯笼,即使不是花魁道中的时候,这里的风景还是很有些看头的,起码对阿吉来说是这样。
他对家之外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无论是在大道两边的菊屋之类的大店,还是在幽深小巷里边嘈杂并且时不时传来女人痛呼声音的小店,阿吉都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