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数好像不对啊。”领头的放债人?狞笑了起?来,那几个大汉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放债人?是有规定的,如果给出了钱就说?明还能可持续发展,要是给不出......那就随便处置了。
胜太早就预料到会这样,他虽然在乐律方面毫无天赋,但这些市井规则却是门门精通,在放债人?数钱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一?听这话,立刻把鸣女推了出去,磕磕巴巴地说?道:“大爷们?如果....如果想发泄一?下的话,这妖怪随便你们?玩,小的....小的还有一?把上好琵琶应该可以抵上缺口......”
鸣女如坠冰窟,那领头的放债人?打量了她半晌,露脸上扯出了一?个充满恶意?的笑:“看?来你小子还算识相。”
胜太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他将那把曾经承载了鸣女短短几年辉煌的琵琶一?并送到了放债人?手边,然后就躲进了后屋,丝毫不理?会骤然充斥了房间的哀鸣。
只要不让灾厄波及自己就好了,胜太从角落里翻出一?坛酒,狠灌了一?大口,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的身体很快就放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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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到鸣女的时候她已经几乎没了人?形,手脚都被折断,尤其是那双曾经非常漂亮的手,已经变得血肉模糊,白森森的断骨在黄色的脂肪和暗红的血肉间显得格外?刺眼,她的独眼只剩下了一?个黑黢黢的肉窟窿,眼周的皮肉已经由?红肿转为青紫色,我蹲坐在她身边,而阿吉不声不响地站在我旁边,他在害怕。
阿吉虽然已经习惯了捕猎和进食,但屠宰和虐待是完全不同的,何况阿吉曾经见过鸣女作为人?类最光鲜亮丽的时候,他几乎不敢相信这具面目全非的活肉就是鸣女。
在鸣女的身边有一?把扇骨完好的桧扇,上面沾着红红白白的液体和组织,是血浆和眼球的碎片,也?可能还有点其他什么东西。
桧扇很眼熟,是我之前送给鸣女的那一?把。
她还在哀嚎,却完全听不出痛苦以外?的任何情感流露的痕迹,就好像曾经能用演奏出那么能引起?共情乐曲的芸者已经完全死去了。
“鸣女,你还想活下去吗?”我有些失望地问。
地上的活肉痛苦地蠕动着,在只剩下一?丝清明的意?识里做出回答。
她不想,已经是这样丑陋的姿态了,即便苟延残喘地活着也?完全没有意?义,就算活下去,那也?除了一?条烂命之外?就别无所?有了。
刚刚那一?场折磨是放债人?的狂欢,这些人?早都是扭曲的了,鸣女愈是悲惨,他们?的兴致便愈高,而她看?到的最后的画面就是领头的放债人?将那把绘有月夜紫藤的桧扇缓缓展开?,接着就是绝望,那只带给鸣女无数绝望的独眼没有了,但她却完全没有解脱的感觉。
眼球被钝器穿透搅碎的感觉不算太疼,或者说?,跟刚才十指被一?根根折断,指甲被连根拔起?的疼痛比起?来,实在不算太激烈,她只觉得思?想变得越来越慢,时间也?变得恍惚,下流的笑话和恶毒的咒骂都变得远去了,鸣女的脑海里缓缓浮现出菊屋那漂亮的有着瑰丽装饰的舞台。
现在本应该是她作为艺伎的巅峰,可她却在这时候跌入了地狱最深处。
真漂亮啊,鸣女想,华美的大房子,高高的楼台,还有....还有那把陪伴了自己数十年的琵琶,以及无数慕名而来的听众。
“你还想再弹一?曲吗?”我再次问。
“想.......”她已经太虚弱了,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地步。
哪怕只是幻想,鸣女还是不假思?索地应答了,她迷迷糊糊地想,这声音好像月彦君啊,可是现在的自己这样丑陋,甚至连再演奏一?曲琵琶都做不到了。鸣女下意?识地想动一?动自己已经没有知觉的手,却连抬起?手臂都做不到,轻微但竭尽全力的动作只让她的身体黏附了更多赃污。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我站了起?来,发动了血鬼术,手臂生出的藤蔓将鬼血注入了鸣女的身体。她现在的感情太平和了,但这个试验好歹倾注了我不少精力,聊胜于无吧。
鸣女的转化有些特别,她没有拼命翻滚挣扎,可能是之前的折磨已经将她的痛觉神经逼至阈值,所?以转化平静得出奇。断掉的骨头被蠕动的组织包裹了起?来,皮肤表面的青紫淡去,转为莹润的白色,鸣女的脸上渐渐地竟露出了微笑的表情。
真奇怪,我完全看?不出她的生命有什么值得她笑得这么幸福满足的地方,垃圾一?样糟糕并且无能的弟弟,天生畸形带来的排斥和苦难,即便是在菊屋曾经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地位,也?只不过是一?件使用寿命有限的消耗品。
时间差不多了,这个夜晚应该够她完成转化,我转身就要回去,却被阿吉扯住了衣角。
“爸爸,她在喊你的名字......”小孩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同情也?有嫉妒。
“啊,那大概是吧。”我没有再看?的兴致,有些事情等一?个结果就可以了,没必要浪费自己的时间看?那些不堪入目的过程,这件事从开?头到结尾都没有任何观赏性。
阿吉顿住了,松开?了扯着我衣角的手,我也?没管他,径直走向了菊屋所?在的方向,以阿吉的能力,这游廊完全不存在危险,我也?大概清楚他是想做什么,总不过是要去帮鸣女准备好第一?餐血食而已。
菊屋当然不可能因为失去了鸣女的琵琶而没落,这间茶屋依然是游廊里一?等一?的销金窟,老板娘热情地迎接了我的到来,啊,这说?法也?不算真切,准确地说?,这间茶屋是属于我的。
看?着这间生意?因为怪谈而一?时大盛的茶屋,我感到了一?阵安慰,即便鸣女那边失败了,这也?不算是亏本买卖。
鸣女那张鬼怪一?样的面容已然成了客人?们?的谈资,他们?极尽夸张地把鸣女说?成了食人?的恶鬼,生而有异,鬼胎转世,混迹在这游廊之中就是为了伺机择人?而食。就连最落魄的从来只找些街头夜莺的穷鬼都好似见过鸣女食人?的画面一?样,对那些莫须有的事情津津乐道。
菊屋的舞台上换了新的艺伎,艺名叫雪乃,能歌又善舞,一?双美目漂亮极了,但琴艺到底是欠缺了些,我看?了一?会儿就意?兴阑珊地离开?了这里,而阿吉自然还在鸣女那边,他的表情既认真又严肃,竟然好像一?下子成熟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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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屋敷当主所?在的地方距离曜屋是很有些距离的。
因为是夜晚的缘故,黑死牟坚决不愿意?呆在那箱笼里边,继国缘一?对此露出了很失望的表情。
鬼杀队的生活从来与平静无关,而供给这些剑士的物?资全是产屋敷家的产业,但近来情况变得麻烦了起?来。倒不是产屋敷的祖产有什么问题,而是鬼杀队的成员遭到了很多平民?的排斥,这次的柱合会议一?来是商讨这件事,二?来其实也?是出于对这些鬼杀队成员的照顾,加入鬼杀队的人?大都已经失去了亲人?,一?起?搭伙过节也?算顺理?成章。
“继国缘一?,你不觉得自己很虚伪吗?”黑死牟突兀地问。
他完全不理?解为什么继国缘一?还能这样平静地去鬼杀队开?柱合会议,明明已经做出用活祭来喂自己这样的恶鬼的行径了,甚至还带上了已经是鬼物?的自己。
“兄长大人?怎么会这样想?”继国缘一?停住了脚步,他缄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因为鬼杀队的大家希望我过去。”
黑死牟又问:“带着恶鬼去鬼杀队?神之子缘一?还真有奇思?妙想。”
继国缘一?听出自己的兄长是排斥去鬼杀队了,但他本来也?就不准备让黑死牟去到鬼杀队,所?以之前也?没想到要解释,沉闷地应声之后又用那双赭红色的就像是太阳一?样的眼眸看?向了黑死牟。
这场景说?来有些滑稽,黑死牟三双瑰丽的鬼眼对上继国缘一?,他感到有些莫名地紧张,又有些不安,继国缘一?已经完全不正常了,也?可能这个胞弟从未正常过。
“我会把兄长安置在附近的,等到鬼杀队的大家都睡下,我就出来和兄长一?起?度过十五夜。”继国缘一?顿了顿,看?向了天空,今晚的月亮形状已经很圆满了,“今天其实也?可以算是月圆了,现在简直就像是梦一?样。”
黑死牟没有再说?话,他完全理?解不了继国缘一?在说?什么傻话,明明选择了鬼杀队,却还把恶鬼当作家人?,即便是神明,摇摆不定也?是注定不可能有好下场的,但他实在没有能力去指责胞弟的愚昧和天真,能够厚颜无耻地端着兄长身份的继国岩胜早都死掉了。
现在活着的是剑之鬼黑死牟,他所?追逐的只有至高的剑技而已,其他的...不过是身为鬼的忠诚,现在装模做样地留在继国缘一?身边也?仅仅是为了完成鬼舞辻无惨的指令。
见兄长许久没有回答,继国缘一?从怀中掏出了一?只小小的荷包,里面是一?只粗糙的笛子,和精美的有着花纹的荷包比起?来显得无比寒酸。
黑死牟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他当然记得这支笛子,幼时天真可笑不自量力的承诺在他的脑海中回荡。
继国缘一?小心翼翼地用绢帕擦拭了一?下那笛子,有些笨拙地开?始了他的演奏。这是一?首很短的曲子,似乎是儿歌的配乐,曲调却并不欢快,甚至显得格外?诡异,缘一?却像是没有察觉一?样,满脸都是幸福的表情。
“停下吧,缘一?。”黑死牟打掉了继国缘一?手中笛子,他终于想起?了那首曲子是什么了,其中的含义让他心中有了不详的预感,那曲调是笼目歌的配乐。
继国缘一?的心情立刻失落了起?来,他背过身蹲了下来,捡起?了那支笛子,清理?之后再次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紧贴心脏的位置。
‘就在那黎明前的夜晚,
白鹤与乌龟统一?的时刻,
背后面对你的是谁?’——笼目歌
黑死牟默默在心里补全了最后的答案。
‘是恶鬼。’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笼目歌:这童谣的最后一句有个含意“在那时刻背后面对鬼的,就要代替笼中的鸟儿当替死鬼”。
这章六千多字,晚上九点还有一章~
谢谢大家白白的液体和投雷!顺带九点那章准备在作话送个短篇番外,除了阿江不让写的东西之外,大家可以点梗哦~可以在评论里说想要什么!
杉田苜=卖药工具人,忘记也没事!
阿屑真的是混蛋,大家....二次元世界不要套入三次元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