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血腥气在?夜风不?间断的呼啸中扩散,继国缘一脚步一滞,转头望向东南方,那里是他不?久前才去?过的鬼杀队据点的方向,这?个想法让他的心悬吊了起来。
会不?会是其他地方,继国缘一想,随即又哑然,怎么可能呢,鬼杀队这?个据点方圆百里之内都没有其他人类聚居处,他感?觉自?己的肠胃在?收缩翻涌,是食欲,是只有人类的血肉能够勾起的强烈生理反应。
自?己已经不?是人类了,继国缘一又一次意识到了这?件事情,他觉得自?己应当?是不?太在?乎这?点的,但?事实上,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不?适。鬼杀队发生了什么,这?个答案并不?难推测,继国缘一加快了步伐,奔跑了起来,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当?主?那张因为诅咒面?目全非的脸,然后是之前在?曜屋时候平淡温馨的生活。
各种凌乱的念头从继国缘一的脑海中闪过,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他脚下的步伐。
猎鬼人总是在?迟到。
人类和恶鬼的体力恢复力差距使得猎鬼人总要用数倍的生命来换取每一次短暂的胜利,至于那些被拯救的人,他们大概是看?不?见?的。
每每获得的鬼物的信息背后都是无数的杀戮和惨案,甚至就连那些被救下来的人也因为目睹亲友过于惨烈的死亡而选择加入鬼杀队,然后在?某一天,与恶鬼交战的时候死掉或落下伤痛之后退居后勤。没有人能够拯救其他的生命,这?就是鬼杀队。
继国缘一又一次迟到了,在?接近黎明的时候夜幕是纯然的漆黑,就连月亮都黯淡到只有一片茫然的剪影,鬼杀队的据点里还有昨夜点着后没有熄灭的烛火的亮光,那些些微且零散的发光体将?这?片修罗场照得不?甚清楚,影影绰绰的光亮之下地面?上大片的未干涸的血泊宛然就像是血红色的镜子一样,将?继国缘一的身形捕捉成血红色。
鲜血,残肢,以及零散的日轮刀。
那些残肢的主?人已经很难辨别身份了,但?继国缘一认识,他认识这?些残留的破损的尸体,通透世界让他能够清楚地根据骨骼大小特征分拣出每一块骨头的主?人。
继国缘一缓缓地蹲下身子,伸手去?触碰那些遍布咬痕和刀伤的尸块,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他又站了起来,脱掉了身上的外套,跑到了曾经属于他和兄长?的的屋舍里边。
里面?空荡荡的,很干净,似乎是一直有人打?扫的样子,继国缘一把?刚刚脱下的外套搭在?了架子上,那是兄长?主?动给他披上的外套。
他有些生疏地从柜子里翻找出做杂务时候穿的衣服换上。
继国缘一重?新进入了那个遍布着恶心的勾动他胃肠的血腥味的世界,过于近的血液的气息让他的喉咙有了吞咽的动作,这?种感?觉很糟糕,就如同面?前是一盘生虫了的食物,身体内部的器官却擅自?地被刺激,逼迫着主?人去?进食一样。
这?一次继国缘一的动作麻利了许多,他蹲下身毫不?避讳地区将?每一块残缺的尸体捡出来,然后拼合在?一起,通透世界让他对每一块肌肉组织骨骼甚至脉络的走向都了如指掌,就连最熟练的捡骨人在?他的面?前都要自?愧不?如。
他的神情很沉静,就像身体没有和灵魂互相撕扯着逼迫他进食一样。
能拼凑全的尸体不?多,大部分就连最坚硬的骨架都被啃咬得零碎残缺,他将?还能找到的尸块聚拢放到院子里,按照记忆从房舍里边找出对应的衣物,将?不?成样子的尸骨一一包好。
鬼杀队里面?入殓的工作从来都是后勤人员在?负责,继国缘一是第一次做,他并不?清楚到底有多少流程,仅凭着本能将?那些不?堪入目的残肢用主?人生前的遗物包裹好。
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天边已经泛出了鱼肚白,继国缘一愣了一会儿神,又找了一把?铁锨,开始在?庭院里面?刨土。
“八十九个。”继国缘一低声喃喃。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但?继国缘一不?着急,他不?害怕阳光。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在?拼捡尸骨的时候蹭满了血污和尘土,继国缘一愣愣地站了一会儿,他在?思索接下来该做什么,深秋的温度已经很低了,是能把?庭院里的植物表面?都覆上白霜的寒冷。
‘死生都是大事,缘一,等我死掉了,一定要干干净净的。’这?是母亲快要去?世的时候含含糊糊说的话。
他于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做的事情,跑进屋子里找出洒扫的工具,笨拙地开始清理地上的血污,只是太多了,多到一块又一块的抹布被浸润成血红色,多到继国缘一忙活到中午也只不?过把?屋子里墙壁上地板上的血液和脂肪凝固之后的暗红色痕迹擦除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不?知道,但?是好像除了做这?些之外他也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继国缘一把?身上的脏衣服脱掉,换上了来时候穿着的衣服,轻巧地走到庭院里,准备将?那些残肢放进简陋的坟冢里边,秋冬时节的阳光很暖和,是金灿灿的颜色,继国缘一站在?檐下,只感?觉手脚冰凉,脑子里很乱,是失落罢,也不?贴切,是其他的情绪吗,又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