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时?候,宴席上气氛愈加热烈。清沅安排了教坊最好的杂耍艺人来表演。
宁州的杂耍表演与京中相比,更大胆奔放,看起来也更吓人,甚至可以说对艺人更残忍。清沅其?实并不喜欢这种风格,但在酒宴上,确实是吸引众人目光的好方法。
众人一边饮酒一边纷纷叫好。
清沅在席间与萧广逸微笑说话?,康克苏刚刚来敬酒的时?候她都看到了。康克苏敬过萧广逸之后,也敬了她。她没有与康克苏说话?,只是挂着假笑,抿了一口酒。
“现在应该冷得差不多了,”清沅低声笑说,“他?刚才?来敬酒的时?候,你可真是……”
萧广逸也笑:“怎么?演得太过了?”
若不是人太多,清沅真想吻一吻他?的脸。她低声说:“我?若是康克苏,这会儿准一肚子?闷气。”
康克苏这会儿不说是一肚子?闷气,也快差不多了。
他?本不应该在意这些。但是燕王年纪不过是他?的一半,小崽子?这年龄最惹人厌。偏偏他?还被这个少?年将住了。
他?又不能自揭身份,但就算自揭身份,他?还是低大齐的皇子?一头?。
酒宴越热闹,康克苏就越不是滋味。他?在丹支邪的时?候就有怀才?不遇之感,国王对他?还不够重用,他?明?明?比其?他?人有才?华多了,但官职和权力却不能与之相配。
他?本想趁着此次潜入大齐,立一个大功,回去之后再为国王偌望谋划一件大事,从此他?就可以一跃成为丹支邪的第一等权贵。
纳云的大笑声从旁边飘了过来,打断了康克苏的思?绪,他?看向纳云——一直在为纳云陪酒的伶人几乎要躺到纳云的怀中了,纳云的手已经伸到那伶人的衣服里去了。这又是夏天,衣服单薄,似乎纳云稍一用力就要把伶人的衣服撕碎了。
康克苏正要发?话?,就听到身后有人道:“这是燕王和王妃待客的酒宴,不是你卖肉的地方。”
伶人连忙拉好衣服,低头?溜走了。纳云正在兴头?上被打断了,正欲发?火,就听来者用汉语道:“这样的伶人只不过是用来斟酒用的,等酒宴之后,我?知道更好的去处,那才?真正值得享用。”
说话?的正是敖桂。纳云听来者说汉语,气已经消了一半,又见他?生得高?大,一张丹支邪面孔但十分?陌生,一定是王府上的人,就不打算与他?起冲突了。
敖桂在康克苏和纳云之间坐下,他?向纳云敬了酒,纳云喝了酒,只是哼了一声,并不理会敖桂。敖桂笑笑,并不介意,他?好像想要缓解尴尬一般转身又敬了康克苏,与康克苏攀谈起来。
这是宴席上第一个真正来与康克苏攀谈的人,还是一个丹支邪人,康克苏这时?候又微有醉意,因此没有拒绝与敖桂交谈。
敖桂来与康克苏攀谈,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萧广逸安排他?的时?候,他?竟然有些惊讶。
萧广逸就道:“你难道不想与康克苏面对面说说话??”
敖桂道:“他?若是个不错的好人,还与我?意气相投怎么办?”
萧广逸就道:“那等你办完这件事情,我?不会阻拦你回丹支邪。”
敖桂觉得燕王这话?说得自相矛盾,如果他?帮燕王搞倒了康克苏,他?有何面目再回丹支邪?但是燕王似乎笃定他?一定会厌恶康克苏,就像之前燕王笃定过的许多事情一样。
敖桂最终还是接下了这件事情,就像燕王说的,他?确实好奇,他?还从来没有和真正的丹支邪贵族聊过天。他?想在没有人打扰的时?候,在康克苏隐瞒着身份,他?也向康克苏隐瞒身份的情形下谈一谈。这种时?候他?觉得能听到更多的真心话?。
两人攀谈起来,敖桂自从跟了燕王之后,就一直在学习,比之从前混迹市井的时?候,知识和见识都长了,气质随之也好了许多,并不像一个普通的丹支邪仆役。
康克苏对他?还算客气,只是目光中多少?有些探究,似乎在猜测敖桂的身份,以及他?在燕王身边的地位。
两人议论了几句酒菜之后,康克苏就问敖桂,跟随燕王多久了,是什?么时?候来到中原的。
敖桂道:“我?出生在京城,因此不太会丹支邪话?。”
康克苏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纳云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就道:“那你从未去过丹支邪?”
敖桂不动声色道:“没去过又如何,我?身上流的是丹支邪人的血。”
康克苏拍了拍他?的肩道:“这话?说得不错。只要流着我?们的血,就是我?们的兄弟……不过……”
他?话?锋一转,脸上仍有淡淡的笑意,看起来格外?讽刺:“你做了燕王的仆人,这就是把性命卖给中原的达官贵人了。”
敖桂淡淡道:“我?只是为他?做事,并不是将性命卖给他?。”
康克苏道:“我?懂。丹支邪人被卖去中原之后,想要吃香喝辣过得好,必然要有一个富裕的主人。你能被燕王买下来,算是运气好了。”
纳云在旁边嘀咕了一句,敖桂听到了,他?说的是“贱民”。
敖桂忍住怒气,装作没有听懂,正要接着与康克苏继续说话?,宴会上忽然又起了新喧闹——原来是商队队长将二十个丹支邪奴隶赶了上来,他?大方让燕王,将军,还有宁州商人看这些奴隶,请燕王挑选。
敖桂道:“丹支邪人为什?么会把自己人卖出去?”
康克苏道:“汉人难道不买汉人奴仆吗?这没什?么分?别,就是丹支邪人卖到关内来更贵。只是过一道关,价格就翻三倍,据我?所知,再从宁州到京中,价格又可以翻两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