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撵一直抬进皇宫正门,直至皇帝早朝以及举行重大典礼的宣政大殿入口处停下。
师玉卿坐在轿撵里蒙着面,对外界的事物并不清楚,他轿撵旁的送喜嬷嬷低声恭顺请他出轿撵,师玉卿顺从的掀开轿撵厚重的金丝幕帘,只见方才那双结实好看的大手再次朝他伸了过来,因他不懂皇家婚礼的规矩,只当舅舅还要送他一程,乖巧的将手递过去,被人温柔抱下了轿撵。
师玉卿心道:自己从小尚文,与习武的舅舅并无多少话题,一向甚少来往,不料他婚礼,舅舅倒是忙前忙后,甚为体贴。
那双手牵着他缓缓的走在铺着红色地毯的大理石路,两边依次响起凑乐声和大臣纷纷跪倒拜服带来的声响,他才知道原来一直牵着他的手,带他走上大殿的人竟是当朝太子,他的丈夫。
师玉卿被两旁大臣整齐响亮的恭贺声打断思绪,手不自觉轻抖了一下,很快被那人握紧,师玉卿听不见他说话,只感觉到他的手心温热有力,减轻了他的些许紧张。
仿佛走了很长的路,那人带着他停下,却没有放开他的手。
身边走过来一位嬷嬷,小声的指引告诉他该如何做,因之前在家学习过,师玉卿顺利的完成了仪式,在皇帝皇后高兴满意的目光里,由太子牵着,在一群宫人的簇拥下送到了另一驾十六抬华贵轿撵,这次坐进去的不只他,还有他的丈夫——太子贺靖逸,而他与贺靖逸紧紧相扣的手心里已有湿意,师玉卿想挣脱却不敢,只得忍耐下来,心中暗暗奇怪,婚礼已经结束,太子为何还要一直牵着自己的手呢。
轿撵将师玉卿送到了贺靖逸所在的紫宸宫内,并由送喜嬷嬷并一个小太监以及二十名侍候的宫女一道,将他送到了正殿东华殿,在此度过新婚之夜以后,便会搬到太子妃所居住的玉明殿。
这些都是教引嬷嬷告诉他的,贺靖逸下了轿撵便放开了他的手,此刻已去了前殿参加皇帝皇后举办的喜宴,接受群臣的恭贺。
师玉卿昨夜因思绪辗转睡得并不安稳,除了早上被姐姐喂的两块糕点再无其他进食,可怜他半日心情忽上忽下紧张不安,这会心情松弛下来竟觉得饥饿难耐,他悄悄掀开珍珠面纱一角,便马上有嬷嬷上前软语劝阻,说这面纱只可由太子殿下亲自揭开,不然便是不吉,他性子本就温顺,见状也不多言点点头放下了面纱,可怜他饿的头晕只能默默忍耐,盼着太子快些回来完成剩下的礼节,他好吃点东西。
嬷嬷宫女太监站了一屋子,谁也未出声,屋里静悄悄听不见半分声响,这时,门口传来轻微的一两声脚步,师玉卿正坐着无趣,很快注意到了,那脚步声不一会儿便出去了,一旁的送喜嬷嬷掩嘴轻笑,递过来一盘松仁龙须酥,却不让师玉卿掀开面纱,只柔声道:“殿下,太子殿下怕您饿着,让您先吃点点心,您拿点吃,不过千万不能掀开您的面纱,切记切记。”
师玉卿一听可以吃东西,心中大喜,也不觉嬷嬷唠叨,忙拿起一块放在嘴边慢慢吃起来。
他吃得优雅,动作细微不露半点声响,送喜嬷嬷满意的点点头又服侍他喝了口茶,听见他轻声说好了,才将糕点端走。
师玉卿缓解了肚饿,心情好了许多,想到嬷嬷所说,是太子怕他肚子饿的难受准许他吃些糕点,心想:这太子虽未见着相貌,性子却温柔体贴。使他嫁进皇家成为男妻的忐忑稍缓了许多。
师玉卿又坐了会,便听见一屋子嬷嬷宫女太监跪拜的声音:太子殿下吉祥!
正待昏昏欲睡的师玉卿顿时清醒过来,不自觉坐直了身子,双手端正放好,等待接下来的礼仪。
送喜嬷嬷笑着说了几句喜庆的话,师玉卿看着那人那双青缎龙纹靴慢慢向他靠近,心里突得泛起一阵紧张。
贺靖逸在他跟前停下步子,送喜嬷嬷高声喊着让他挑起师玉卿的面纱。
师玉卿低垂着眼睛,对着贺靖逸那股强烈的气势,感觉到自己似乎就像一直被人觊觎已久的猎物,随时可能会被抓住,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有些压迫,不自觉捏了捏衣摆,等待贺靖逸下一步动作。
一只手将他的轻轻握起,拇指温柔的抚了抚他的手背,另一只手在师玉卿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已轻柔掀开了他的面纱。
师玉卿眼前突然一亮,他一时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不自觉的眯了下眼睛适应光线,又很快慢慢张开眼帘,一抬眼便看见了一张俊逸非凡的脸庞,超凡脱俗却不露任何表情,硬挺的鼻梁带着几分贵族的傲气,一双凤眼紧紧看着自己,深邃如幽潭,看不出任何情绪。
师玉卿微微垂了垂眼睑,不自觉躲避开他太过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送喜嬷嬷身边的宫女又送来一壶酒并两个酒杯,师玉卿明白,这便是要喝合卺酒了。
师玉卿见坐在他身侧的贺靖逸面色如常,不似狠灌过酒,只有在他凑近时才稍稍能从他呼出的气体内闻出酒味。
师玉卿心中猜测,那些王公大臣怕不敢狠灌太子的酒,却不知道那些酒都因为皇帝心疼儿子自己挡了。
师玉卿在贺靖逸的带领下喝完了合卺酒,按照流程,之后送喜嬷嬷将送子药交给师玉卿服下再说几句吉祥话,婚礼便结束了。
师玉卿心里膈应,送子药顾名思义,男子吃了也可受孕,可他终究被当做韶国郡公府的继承人抚养,从未料到自己会有替人繁衍子嗣的一天,他眼神黯了黯,心底涌上的不甘让他不禁捏紧了拳头,又无力的松开,失落的等待服下药丸。
却不料嬷嬷并未送来任何药丸,只大声吆喝了几句吉祥话,贺靖逸淡淡的道了句“赏”,他身边的大太监允冬海领着一屋子人齐齐跪下给两人磕头,之后便领着所有人出了寝宫,并将寝宫大门关好,只剩允冬海以及日常伺候的几位宫女太监留下守在廊外,仔细贺靖逸差遣。
师玉卿心中仍在疑惑送子药的事,他分明记得教引嬷嬷说过,送子药就是合卺酒之后服用的,怎得不准了?莫不是方才那送喜嬷嬷给忘了?
师玉卿将这想法甩开,这送喜嬷嬷听孟老太君是在皇后身边伺候了多年的,规矩比谁都懂,断不可能出错,那究竟是何缘故没有给他送子药呢?
师玉卿未来得及细想,贺靖逸的手伸了过来,轻轻将他华贵繁琐的头冠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