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城回归到暗无天日的夜,失去温度的眼睛,还在凝望深渊。
阮峥已经守着面前这具尸体两夜了,天就要亮了,马上就是两天两夜了,他不吃不喝,偶尔喃喃自语,偶尔陷入沉思,似乎还能这样扛很久。
阮岐推门进来,一声不吭的在他身边站了好久,看着他憔悴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她已经死了。”
“你不知道,她跟别人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在阮岐眼里,茉莉只不过是被晓情楼牺牲掉的一个女妓,并不值一提,“小峥,难道你还放不下当年那事?”
晓情楼下毒案是阮峥的第一个案子,虽然最后白茉莉保住了性命,但他始终心里有愧:没人活该受这些罪,苦主一日冤,他一日难安。
“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阮峥抬起头,一双困惑的眼深深地望进阮岐心里,“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师兄,你可还记得师父说过‘杀归杀,但绝不能草芥人命,这是为人的底线’!”
“……她是自己跳下去的。”
阮峥摇头苦笑:“不,是你们逼她的。”
阮岐不再客气,他上前拽住抹厉的衣领,略一提气,将整个尸身拖下床。阮峥脸色骤变,他起身一手扣住抹厉的肩膀,一手扣住阮岐的手腕,势必要将二者分开——谁也不开口,谁也不让谁,都在心里赌了一口气。
互相抢夺间,这具沉甸甸的“睡美人”掉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哼”。
阮家兄弟面面相觑。
阮峥最先反应过来,他翻过抹厉,拨开她面前的头发,见她仍是双眼紧闭,毫无声息,不死心地拍了拍她的灰头土脸,心中期待的火苗又扑灭了。
“她已经死了,你清醒一点!”阮岐恨不得一脚对着阮峥的脸踹上去。
阮峥对阮岐的抓狂熟视无睹,他抱起抹厉试图将她放回原先的床上,试了几次没有成功,他早已不够力气。
阮岐扶住阮峥,恨铁不成钢:“她死了,百里思霈还会找下一个祭品,你不要再执着了,人死不能复生!”
有人轻轻扣击房门,打断道:“放心,我会复活她的。”对上二人质疑的目光,百里思霈微微一笑,“把她交给我,我来复活她。”
阮峥下意识就要把抹厉交出去,可他随即意识到不对,抹厉死的仓促,为的就是破坏百里思霈的计划。她说要复活抹厉,可原本她要拿抹厉复活谁呢?
“不。”阮峥抱紧抹厉,“她自己会复活,不需要你假惺惺。”
百里思霈笑容渐冷:“把她给我。”
一切都在百里思霈的掌控中,死也是白白送死,她要一副能承载往生之魂的躯体,任谁也不能阻止她的计划。
西山城起风了,满山青翠的阔叶树在风前翻滚跳动,猎猎作响。不知名的山雀儿被卷得满天散开,化作纷飞的黑点。地狼的长嚎在山间兀地响起,陡峭的悬岸上,丛生的野草像高高举起的无数矛枪摇晃。
一声惨叫夹杂其中,这是人的疼痛声激怒了天上的风云,抹厉醒了。
屋顶的瓦被风压得步步下沉,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瞬间浸透一青一红两个背影,是孟凡明和莫晓情,他们等一个结果。
风穴中,一声半梦半醒的呢喃自远点传来,两人倾耳去听,又似近在咫尺。
“遭了!”莫晓情不知想到什么,浑身一凛,“我们被骗了!”混沌中没有视野,她愤而挥鞭。
鞭响一半,鞭尾落至虚无处,反被一股无形的大力向里吸扯,察觉到里面乱气纵横力量太过强硬,莫晓情及时松手,才避免同长鞭一起被卷入其中。
孟凡明一旁高声发问:“……何出此言?孟某……姑娘明示!”
“……不是慕如淞的生辰八字!”
孟凡明迎风上前:“那是谁?……谁值得……费这么大的功夫?”
空气凌乱中,两个人说话断断续续,好在各自功力深厚,尚能呼应。
“正月初二……是小公主……她竟然……怎么可能……”
孟凡明不认识莫晓情口中的“小公主”,相比于莫晓情的紧张,他反倒在心里松了一根弦:如果复活的不是如淞,是不是能证明如淞还活着。
风终有停歇的时候,无论里面走出来的是谁,是什么东西,孟凡明下定决心:一定亲手将他灰飞烟灭。
莫晓情要气疯了,她身为轩辕的老人,阅尽千万人心,没想到也输在人心。
前朝长烟公主诞下小公主,撒手人寰,苏家为保小公主性命捏造了假身份,除了苏侯和姬侯旁人根本不会轻易知晓,但百里思霈非同一般,她侍奉接连过长烟公主和玟公子,一定知晓小公主的生辰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