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她干吗?”
“她欠我钱。”
“她欠你多少,我替她还。”三小姐天真烂漫,并未对慕如淞的说辞起疑,“随我来。”
苏府不同于其它府邸,其古朴典雅,其曲径通幽,自有自的清净。这次苏府大小姐过生日,轩辕有头有脸的千金小姐都来了,大家聚在一起,难得为庭院添份热闹。
三小姐带着慕如淞穿来穿去,终于在角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花蕊低头摆弄着手下的花篮,听到有人叫她,匆匆一瞥:“苏榕,别烦我!”苏榕抢过她的花篮,花蕊抬头去夺,这才看见苏榕身后的如淞,惊讶:“你怎么来了!”
苏榕暗自思忖:看样子欠的还不少。
慕如淞冷脸道:“受太傅之托,请小姐回去。”
“不回!你你你你太不够朋友了!本小姐可是帮了你!”
“帮倒忙吧!”
“你!”
二人剑拔弩张。
苏榕打圆场:“哎呀,来都来了,和和气气的吃了席再走不迟,我这就叫人去花府报平安,你们不要再吵了!”
陆
看在苏榕的面子上,二人暂时和解,一同入席。
苏榕四处帮忙,花蕊一个人百无聊赖,给一旁发呆的慕如淞介绍起来:“那位一眼一板的,是钟家的钟鲤,你千万不要惹她,她说教起来一套一套的……那个说说笑笑的,是姬家的小千金姬凊岚,瞧着机灵,一肚子坏水。她旁边那个是她姐姐,叫姬音,通音律……”
不知是不是错觉,慕如淞总觉得那位姬音小姐在看她,一双眼似水柔情,看的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俩姐妹性子倒是相差径庭。”从慕如淞入座开始,她就注意到姐姐从未开口,妹妹说个不停。
“这是因为……”花蕊突然小声,“姬音是个哑巴。”
俩人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一位华服女子向她们走过来,居高临下地将她打量一番,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本小姐早听说三妹跟什么戏子长的像,这才过来瞧瞧,啧啧啧,真是什么人都可以入席哦。”
慕如淞淡定举杯。
那女子没注意到花蕊的存在,趾高气昂说完,竟不愿入席,转身离开。
花蕊觉得自己被羞辱了:“什么玩意儿!”
“你气什么?”
“她说话难听!”
“……你平时也这么说话。”
“哪有?!本小姐可是把你当朋友,你这么说也太让本小姐伤心了!”
苏杏入席,晚宴正式开始,众人的礼物纷纷呈上,小厮手握名单,高声念道:“姬凊岚,姬音,共送泥金真丝绡麋竹扇十二把——钟鲤,金丝香木嵌蝉玉数珠两串——花蕊,象牙镂花小圆镜一个,玉牙梳一个……”
慕如淞肯定,这些小东西大概都是花蕊离家出走仅能拿出手的物件了。
没等慕如淞嘲笑花蕊几句,小厮念到最后一行时,明显带了鄙夷之意:“无名侠士,点香楼点心……两盒。礼毕!”
慕如淞尴尬的放下手中酒杯,侧头给花蕊使眼色: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
柒
苏榕跟苏杏一番耳语,苏榕含笑点头,高声道:“我宣布——今晚最好的礼物是——”
“姬玟——补天石一个!”一声更比一声高,众人寻声望去,来人献上一方精巧的三寸木盒,恭敬行礼,“苏大小姐,别忘了看看我家公子的礼。”
上古之物,补天石。
姬清岚催道:“杏姐,你快打开看看!”
盒子没锁,却扣的严丝合缝,苏杏不是吊众人胃口,是打不开。苏榕上前,就着苏杏的手把盒子退回去,对众人笑道:“这礼送晚了也就算了,人也不来,我看这个姐夫他是不想当了。”
在座都是心知肚明的人,被苏榕逗得痴痴发笑,苏杏又羞又恼,“榕儿!快拿回来!”
苏榕把盒子讨回来,同众人一起打趣起自家姐姐,苏杏不动声色,暗自找寻盒子的玄妙,谁知这次她稍一用力,盒口便开了。
——有光从缝隙中溢出来。
苏杏看了苏榕一眼,缓缓打开盒盖,盒中光芒四射,苏家姐妹二人的脸被映得五光斑斓,美艳异常。
突然,苏榕惊道:“这……这是块石头啊!”
众人起身一探究竟,慕如淞也被勾起了兴趣,可她还没起身,苏杏已经把盒盖扣了回去,“公子的心意,杏儿收下了。”
众人都调侃苏杏小气,苏榕摇头道:“玟公子赢得太容易,咱们不如再换个玩法……一人表演一项才艺,谁若赢了就能打开看一眼!如何?”
参与苏榕游戏的只有小部分,大部分以钟鲤为首,表示“不看也罢。”
苏榕见无人应和自己,只好加大玄虚:“这东西有起死回生之效,各位姐姐若死了个猫啊鸟啊,没准还能借此找回来……”
慕如淞本打算提前退场,此时一双眼盯在苏杏手里的盒子,再挪不开了。花蕊下意识扫了身边一眼,见慕如淞情绪大变,小声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心里清楚。”她二人位列右座末尾,在座中地位最低,自当看清自己的身份。
捌
钟鲤尊左一,当先弹了一曲《东风》,余音穿堂,却自谦抛砖引玉。轮到下一位,不用琴,面前摆上五只琉璃盏,倒些酒水,取用腰间的环佩即可敲击——姬凊岚讲了个小故事,姬音为她奏乐,二人相得益彰,博了头彩。众人自知不敌,随意表演了几下,就当给苏榕面子。轮到花蕊,她一口气背了一本诗经,临了胡编一首贺词云云。
宴会就此到尾声……
“我也想为大家助助兴。”这句话出口,慕如淞自己都呆住了。
花蕊幸灾乐祸的瞧着她笑,意思是在说:我看好你。可事实上,她十分清楚慕如淞只是一时冲动,暗地里的本事根本拿不上台面。另一方面,慕如淞会舞剑,可她也知道在座都是娇滴滴的大小姐,舞刀弄枪未免不妥,一时间骑虎难下。
苏榕走过来:“姑娘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我……我想舞剑。”
“我倒是想看,就是没有剑啊……”苏榕灵机一动,随手折下一段桃枝代替利剑,意为“断小人”。慕如淞深受其启发,当下一招一式都拼了全力,既为霈儿求一线生机,也不辜负苏榕的好意。
一舞毕,慕如淞冷汗淋淋,竟比手中见血还要紧张。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回去的路上,花蕊一言不发,慕如淞同样沉默,她二人抱着各自的心事,被这阵热闹过后的空虚感所笼罩,不能自拔。
慕如淞试图开口打破这种氛围:“方才你许了什么愿?”
那场比试,钟鲤弹断了一根弦,姬音敲坏了一只盏,都没有花蕊的背诵温柔。花蕊赢了,却以自己明日就要入宫,“宝贝若是借走就还不回来”为由谢绝。在众人的道贺声中,她连盒子也没开,只双手胸前合十,简单许了个愿。
玖
分别前,花蕊突然扑到慕如淞的怀里,一声带着哭腔的“保重”,叫慕如淞一时不知如何挣脱。她拍拍花蕊的背,试图说些玩笑话安慰她:“哭什么,你今晚搏了头彩,明早进宫封妃,不是应该高兴?”
“明天不止我,钟鲤、姬音、苏榕……她们都要入宫。”今晚能如此热闹,都是因为之后与苏杏再见都难,花蕊缓缓松开慕如淞,努力在最后扯给她一个笑容,“我的愿望关于你。我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尤其是你,慕如淞。我真的羡慕你和霈儿,至少你们还有的选。”
这就是慕如淞最后一天的故事,路过不属于自己的世界,见过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奇石,贪图不属于自己的性命……如果还有重新选择一次的机会,她会选择活下去。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霈儿立在慕如淞面前,就像从晨曦孕育出的仙女,一尘不染。她被刺得泪流满面:“霈儿,我好想你。”小心翼翼地上前抱住,几顿亲热,又随即松开,“这么真实的吗?”
“嗯?”
“有反应,有温度……”慕如淞抱紧霈儿,破涕为笑,“嘻嘻,还软乎乎,香喷喷的,不像鬼啊……”
“嗯。”
一切如南柯一梦,慕如淞松开霈儿环顾四周,大惊失色:她竟还在晓情楼,东厢房。
“这这……这一切都是你的幻术?!”慕如淞激动的语无伦次,“这也太真实了!”
霈儿微微一笑,用手中的帕为慕容淞拭去泪水,“我造出假死之象,是为让你死心……师父舍不得我死,她找到我并为我解了情蛊,我才知道你竟为我做了这么多……”
慕如淞有点懵:“是这个道理没错,可我做什么了?”
“你为了带我走不惜和莫晓情拼命,更为了能将我葬在你们慕家,去求你们阁主来同我师父说情。这三位都是极危险的人物,你却能为我舍弃性命不顾……”
霈儿重新回到慕如淞的怀抱,又是心疼,又是欢喜,“值得吗?”
“值啊!”
“慕如淞啊,你可真傻。”
霈儿说的这些事好像与她有关,慕如淞陷入沉思:哪位好心的神仙能不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