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奚将折扇一?收,自雪地里坐起身,看着苏晋忽然嘻嘻一笑:“不错,苏御史如此会说话,本神算子先赐你?一?卦姻缘,你?自去琢磨。”
他说着,也?不等苏晋回话,径自又道:“先说前半卦。去年春你被七王的人追杀落入云集河中,是十三救了你?,发现了你?的女儿身。当时与十三一?起跳入河中的还有两名承天门守卫,你?与十三的玉佩其实就是这二人捡到的。十三怕他们对你?不利,连夜命人将他们送去西北,谁知这二人在半道上居然失踪了。”
苏晋默了默,垂眸道:“是,柳大人与我说过这事。”
“后来我与柳昀查过,其中一?人被七王掳了去,但看样子,此人是不知你身份的,重点在另一个失踪的人。”
苏晋思量一阵,道:“大人想说,另一名失踪的守卫,是被今夜的布局人掳去了?”
若然不是,在一夜紧锣密鼓的问案之中,何以无缘无故提起一方刻了“雨”字的玉佩?想必那名布局人早已捕获了另一名守卫,并从他那里,得知玉佩的事更知道了苏晋其实是女子。
苏晋经沈奚一?点拨,忽然明白过来。
她只是不解一点,此人知她身份,却不当众挑明,假借玉佩之事说给有心人听,这是何意?
沈奚看出她眉间惑色,却置之不理,续道:“再说后半卦。今夜之局,我姐夫彻底明白十三已有夺储之力,怕有人再从中作?梗,为挑拨他与十三的关系不惜伤害东宫中人,是故命十三年关一过便回南昌。”
苏晋听他提及朱南羡,一?时不语。
“你?知道十三的为人,他自然应了。我姐夫觉得有愧于他,就说等年关过了,要把你?送去南昌府陪他,此事,你?怎么想?”
苏晋愣了愣,垂着眸道:“我没想过,我一?直以来只想好好做一?名御史。”
沈奚笑了一?声:“那你知道十三怎么答的吗?”
苏晋怔怔地看着他。
沈奚眨了眨眼却道:“我不告诉你?。”
然后他站起身,颇随意地拂了拂沾在衣襟的落雪,笑嘻嘻道:“好了,这一?卦颇费口舌,算你?在我这赊了万金,不过本神算子心情突然又好了,不跟你?计较,你?将上下卦合一?合,自去琢磨罢。”
奉天门外有一?处梅园,早些年,此处莫名惨死过数名宫婢,故此人迹罕至。
柳朝明离开宫前殿后,没有回都察院,独自一人来了此处。
雪未止,他撑伞等在梅间,不知是否是沾过血,这里的红梅一?年胜似一年滟潋。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踏雪而来,在柳朝明身后合袖一?揖,毕恭毕敬道:“柳大人,殿下着杂家来还残玉了。”
这是一名年轻的内侍。
倘若宫前殿的张公公在此,必能认出此人是去年才转来宫前殿,常在膳房帮忙且分外不起眼的一?位。
柳朝明并不回身,只淡淡问:“今夜之局,殿下布了多久?”
内侍道:“殿下知道大人会有此一问,命杂家告诉大人——十年。”
柳朝明眸光微微一?动,片刻道:“以十年等一?个契机,的确是他的作?风。”
内侍又道:“殿下还让杂家谢过大人,只有大人明达高智,才?会立时参破全局,将此案往他想要的结果审。”
柳朝明听了这话,却冷声道:“难道他以为凭沈青樾之志,会看不出端倪?今夜之后,沈青樾势必会阻止东宫打压钱之涣,为朱沢微留一?条后路。”然后他一?顿,问道:“他想把七王逼上绝路,是手里还有甚么筹码吗?”
内侍道:“殿下说,其余的大人就不必管了,毕竟殿下与大人之间,不过一?玦盟约。”
他说着,伸出手,将手?中残玉向前递去。
这已是第二块残玉了。
柳朝明撑伞回身,看着这块色泽古朴温柔的玉石,忽然慢慢地笑了起来。
他这么一?笑,人比月还柔和,可目中却透出杀伐之气。
他忽然伸出手,径自掐住内侍的脖子,狠厉着一?字一?句道:“方才在殿上,故意提起苏时雨的玉佩,为何?威胁我?”
柳朝明的力道控制的很好,让人说得出话,也?能感受到他的手?再重一?分,自己便会命丧黄泉。
内侍憋红了脸,努力试着保持镇定,却仍被他冰凉杀戮的眸光慑住,好半晌才?道:“殿下、殿下只是想告诉大人,大人是个有诺必践之人,当年承诺过老御史要护苏时雨一生,想必不会失约,既如此,那么当年殿下与大人的盟约,也?千万莫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