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晚上,肖景深失眠了,他的睡眠质量一贯很高,这样的辗转反侧是极其罕见的。
可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睡不着,只能在夜深人静中听着自己的心一下又一下地跳动。
桑杉刚刚说的那些话,几乎揭开了他所有自以为是的画皮,既然想要成功,那就要抛弃那个失败的自己……这样的话语居然会让他辗转难眠?更难听的贬斥与奚落他又何曾少听过?
只是这次说这些话的人是桑杉么?
还是因为这个人的存在就像是一支张狂的火把,一定要把他心里枯黄的荒野变成燎燎火源?
肖景深很难清楚地去分辨,他只是突然发现,他是多么憎恶过去的自己。
那个浑浑噩噩自我放弃的自己,像是一只在公共厕所里游荡的苍蝇,在臭气熏天的环境里打转儿,还自得其乐地以为自己还剩下点儿不错的积蓄——明明都是臭的。
翻身,再翻身。
男人赤|裸着肩膀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坐在了飘窗的台子上。
外面那场让他不得不打针退烧的雨终于停了,夜幕如洗,分外干净。
十几年前的天空是能看见很多星星的,那个时候,小小的秀城楼不怎么高,人也不怎么多,可那时的他以为自己拥有这个世界。
坐在桑杉家窗外的大树上抱着吉他唱歌,是他在夜风凉爽的夜晚最喜欢做的事情。
那个黄毛女孩儿就站在她自己家的窗台上,一边在灯光下做作业,一边伴着漫天星辰听他的独唱。
后来他离开了那片星空,那个窗子,那个女孩儿,还以为“失去”就是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了,没有想到那只是不曾体会过“绝望”而已。
绝望太久了,死心太久了。
空荡荡的心房里,被桑杉蛮横地吹起余灰,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有那么一点点的野心,想把他当初失去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找回来。
事业、财富、梦想……拥有了这些,他就可以像桑杉那样,活出他本来应该有的样子。
“肖景深”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他真的很想、很想把他找回来。
如是深夜,桑杉也还没睡,她的工作性质决定了她的睡眠时间的不确定性,作为一个六年来真正休息日只有不到七十天的工作狂来说,这样寂静的时间最适合她独立思考、整理思路。
到目前为止,所有事情的发展都还在她的计划之中,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演戏,和别人一起演戏,和更多的人一起演一出大戏,在大戏之中,她甚少粉墨登场,却会摆布其他人,就像是一个高明的编剧或者导演。
手机突然的震动惊扰了桑杉的思绪,她拿起手机,看见是一个没见过的固定电话号码,脸上反而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了笑意。
“好久没联系了,我好想你啊,你想我么?”
电话那一头传来了大男孩儿悦耳的声音,几乎实质化的愉悦透过无形的电波跨越千里万里传达了给了桑杉。
桑杉轻轻地嗯了一声,问到:“演唱会筹备得顺利么?”
“还好吧,你不在我总觉得做什么都没有精神。”
“当着阿聪和Alex的面儿你可别这个样子啊,他们会被你影响的。”
“好的~……我好不容易跑出来找了个公用电话打给你,为什么你总是要提起别人呢?”
“因为你是最棒的啊,我对你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我不是把他们四个都交给你了么?你和阿聪他们是一个整体,不要总是动不动就抠着字眼儿吃醋。”
对面的男孩儿气苦,哼唧了两声,桑杉都能想象到他像小狗狗一样求抚摸的小眼神儿,那样的他哪里像是全国最红的男团主唱呢?哪里像是俘获了万千少女的当红偶像呢?可他偏偏就是——是被她亲手打造出来捧上神坛的天之骄子。
“你走了之后,华光盯我们盯的特别紧,真是受不了。”
“等过几天我出国了你们那压力就会小很多,好好工作不用理会他们。”
“我更担心华光会怎么对付你,我现在觉得姓马的手段很脏。”
华光天下就是桑杉供职六年又刚刚离开的公司,姓马的就是华光找来接替桑杉职位的经纪人,电话那头的大男孩儿就是“TheKing”乐队的主唱文子禹。
听着自己多年的合作伙伴说着关切的话,桑杉眉目温存:
“你放心,我这边已经有准备了……阿聪他们年纪小,你多照顾他们一些,别让他们跟马阳东起冲突,容易吃亏。”
“好的。”
说了几分钟,文子禹知道自己再逗留下去就会惹人怀疑了,最后一点时间,他急切地对桑杉说:
“下个周我回京城,能见你么?”
“不行。”女人态度果断拒绝了了他,接下来语气变得更加柔和,“我们说好的,未来一年多都先不见面了。”
文子禹的情绪瞬间低落了下来。
“我们现在保持距离,是为了将来更顺利地在一起,这一点你没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