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风刺骨,头顶一个太阳,晄白晄白的,像在害病,发出的阳光一点也不明媚,照在身上也不温暖。
叶三小姐握着一把匕首,阴森森地对叶缥缃说:“是你害了叶家,是你害了叶家……”
一匕首刺进叶缥缃的胸腔里,疼得叶缥缃痛苦地呻、吟。
“怎么了?”
悦耳好听的男声响起,叶缥缃睁开眼睛,入目的是楚昱憔悴的俊脸。他正给她换药,脸色晦暗,没有光泽,眼下青影重重,似许多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叶缥缃开口说话,声音嘶哑艰涩,似破鼓声声,她问:“我?还活着?”
楚昱笑起来,笑容灿烂,像外面的阳光照进来,“你以为?”
她以为她死了。
当叶三小姐把匕首刺进她的身体里,她以为她必死无疑。她想这样死了也好,活着对她来说太痛苦,生母抛弃她,家人要?杀她,她的人生悲剧而讽刺。她想到了楚昱,此生唯一对不起的人只有他了吧?
他一直想让她给他生个孩子,她后悔没有早点听他的话,这样就算她死了,留下一个孩子,也算报答他这么些年对她的好了。如果有来生,她再也不要?做人了,太痛苦,她活得太痛苦了。
叶缥缃的眼泪落下来。
楚昱问:“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
叶缥缃摇头又点头,就让他以为她是伤口疼好了。身上的伤是伤,心上的伤又何尝不是伤呢?
叶缥缃昏迷十天十夜醒过来,毓秀宫的楚妠得知这个消息,讥笑道:“如何?我?说得如何?她命贱着呢,像那石头缝里的草,见光就疯长,才没那么容易死呢。”
与此同时,永寿宫里,太后听说叶缥缃醒过来,和左右议论道:“这孩子果然是个福大命大的,那么凶险都让她挺过来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这‘后福’怕也不小。”
神武侯府里,沈大夫人听说叶缥缃醒过来,来到二女儿沈晰的房间,“你可听说了么?赵王府的叶姑娘醒了。”
沈晰双手抱膝坐在床上,下巴抵着膝盖,无精打采地回:“我?听说了。”她一直命人关注叶缥缃的情况呢。
沈大夫人在她床边坐下,抚着她散开的头发问:“你这是又怎么了?没精打采的,谁又惹你了?”
“没人惹我。”
“没人惹你怎么又这副样子?”沈大夫人道:“你不是和赵王府的叶姑娘好么?她这刚醒来,你去看看她,陪她说说话解闷不好?”
她以为她不想去么?若不是楚昱识破她的事,不许她和叶缥缃来往,她早飞过去了。她的天下第一家已经没了,都不敢想象再和叶缥缃来往楚昱会怎么对付她。
沈晰神色更黯淡了几分,郁郁地回:“不想去。”
沈大夫人咳了咳,不自在地说:“便是你不想去,为了你大舅舅、外祖母他们,也该强撑着走一趟才是。”
她就知道她是为这事而来。叶三小姐要?杀楚昱,她是顾府的侧室,她要杀楚昱众人自然而然地以为是顾家的主意。圣上龙颜大怒,要?办顾家。顾家推出顾大少夫人,说叶三小姐是受她唆使,顾大少夫人畏罪自缢在房间里。
叶缥缃昏迷不醒,楚昱腾不出手来管顾家,圣上命有司彻查顾家这事。顾家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得都是兵,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眼看着就要步叶家的后尘。顾家是沈大夫人的娘家,岂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家破被抄?和沈大老爷日日为顾家这事辛苦奔走。
沈大夫人忙里抽闲来找沈晰,也是为这事,想让沈晰去找叶缥缃,走楚昱的路子,只要楚昱不和顾家计较,顾家的问题就不大。
沈晰不愿意去,去又如何,楚昱肯定不让叶缥缃见她,她连王府的门都进不去。
沈晰道:“我?不去,这事本来就是舅舅、大表哥他们不对,他们就该为这事付出代价。”不然叶缥缃受的伤不都白受了?
这事因顾大少夫人而起,是她在顾家散布楚昱害了叶家的消息,离间叶三小姐和叶缥缃的关系。而顾大少夫人会这么做,完全是顾大老爷、顾大公子治家无能的结果,让他们为这事负责没任何问题。
沈大夫人道:“他们哪里不对了?谁知道那个叶三要?对赵王殿下下手?他们要是早知道叶三那个贱人对赵王殿下不利,能留她到现在?”
叶三小姐要?杀楚昱顾大公子是早知道的,顾老夫人一方面是顾忌着叶缥缃,另一方面还想利用叶三小姐为顾家谋福利,拦着没让顾大公子杀她。这些他们没有告诉沈大夫人,沈大夫人不知道。
沈晰道:“他们可能不知道叶三姑娘要?对七殿下不利,大表嫂总是他们惯出来的吧?如果不是她欺凌叶三姑娘在先,能有今天这事?”瞥沈大夫人一眼,“退一步说,如果不是大表哥自己不检点,带叶三姑娘回京来,能有今天这事?他们都是咎由自取,圣上要?办他们,一点都不冤枉。”
沈大夫人被她的话气个倒仰,“真是个一身正气大义灭亲的好姑娘,我?不过说一句话,你扯出这有的没的一车话来。你既这样讲理,怎么不说如果当初不是赵王殿下对叶家下手,就没今天这事?”
沈晰诧异地望着她母亲,“叶家被抄果然跟七殿下有关?”
沈大夫人也不知其中就里,只是听大家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就也道:“空穴不来风,他没干过这事,人家能这么传?”
所幸房里除了她们娘俩没有外人,沈晰拉着她母亲急道:“没有来头的话母亲也敢乱说?你忘了大表嫂是怎么死的了?”
对外顾大少夫人是畏罪自杀,可沈晰知道,她是被顾家灭口的,说不定还是顾大公子亲自动的手。她也算是死在这些谣言上,如果当初不命人传这些话,根本没有今天的结局。
沈大夫人自悔失言,左右望了望,不自然地笑道:“你这里没外人。”
“没外人你也不能乱说,你忘了七殿下是做什么的了?”
楚昱手握皇城司,监察天下事,耳目众多,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沈大夫人道:“咱们不谈这个了,你只告诉我?,王府你去不去?”
沈晰没有商量余地地回她:“不去。”
去也进不了王府的门,白丢这个人。
“你这孩子,想气死我是不是?”
沈大夫人硬的不成来软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说了许多话,沈晰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好胡乱答应去走一趟。
出了神武侯府往东走,是三公主府,沈晰的马车从府里出来,路过那里,掀开车帘往外望,只见沈央、楚妠和一个十分眼生的姑娘在三公主府外的一棵大树下说话。
沈晰叫停马车看了会,沈央、楚妠皆是背对着马路,没看见她,远远的只听楚妠的声音说:“他既不要?你,你来伺候我?如何?”
明显是对那姑娘说的,那姑娘十二三?岁的年纪,相貌姣好,眉眼清丽,一头如云的青丝乌油油的,说不出的娇俏动人。许是不知怎么回楚妠的话,螓首低垂,手脚局促,默默的,一声不吭。
沈央有些急地催她:“你快走吧,我?这还有事呢。”
那姑娘抬起头,一双盈盈如秋水的美妙眼睛直直地将沈央望了会,委委屈屈地转身走了。
楚妠冷哼一声,往三?公主府里去了。
沈央要上马车离开,沈晰叫住他,指着那离开的姑娘问:“那哪来的姑娘?看着倒是眼生。”
沈央回她:“叶姐姐的侄女。”
叶二少夫人生病,请了几个大夫都没瞧好,不知从哪听了一句歪话,说她这病非太医院的太医不能医治。叶瑾玥去求她舅舅,她舅舅人微官轻,太医院的太医不是请不到,不过需花费不少的银子打点。她舅母舍不得出这笔钱,说她放着现成的门路不走,只知嘴一张让她舅舅为难。
叶瑾玥的舅母口中的“门路”即是叶缥缃,这事对叶缥缃来说确实不算什么。然她才被叶三小姐刺伤,昏迷不醒,生死不定。叶瑾玥去王府找她,楚昱正对叶家人没好感,如何肯见她?命令下人打出去。
下人真个执杖驱逐叶瑾玥,推推搡搡的,叶瑾玥摔倒在王府大门前。沈央过来王府看叶缥缃,撞见这个情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可怜兮兮的,又是他救过的人,沈央哪里忍心?听她说了原委,帮她叫了一个太医,把叶二少夫人的病看了。
叶二少夫人病好后,叶瑾玥来到三公主府前拦下沈央的马车,说要报答他的恩情伺候他。沈央哪里肯答应?不说不能挟恩图报,叶瑾玥是叶缥缃的侄女,跟了他在他房里伺候,传出去如何能听?
楚妠过来,听说叶瑾玥和叶缥缃的关系,登时来了兴趣,问叶瑾玥愿不愿意伺候她。沈央一听就知她没安好心,楚妠和叶缥缃不对盘,叶瑾玥跟了她还能有好果子吃?她如果拿叶瑾玥对付叶缥缃,叶缥缃更麻烦。
沈央不敢让叶瑾玥再待着,忙打发她走了。
沈晰没见过叶瑾玥,听沈央说是叶缥缃的侄女,想起谢豪掳了叶瑾玥,叶二少夫人求叶缥缃搭救的事来,问沈央:“就是前次被长公主府的谢世子带走的那个?”
沈央点头。
沈晰道:“你舅舅赵王殿下只怕不会希望你和她来往。”
沈央也这样觉得,叶缥缃被叶三小姐重伤昏迷不醒,叶瑾玥去王府求救,楚昱直接命人打出去,可见是对叶家人厌烦到了极点。
沈央道:“也没什么来往,回头我会找人告诉她,让她以后不要?来了。也不要?去找叶姐姐,舅舅对她们的耐心有限的。”
这次是打出去,下次就不知怎么样了。
“你倒是好心。”沈晰笑道,又问他:“你这是往哪里去?”
“听说叶姐姐醒了,我?去看看她。二姐姐要?不要?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