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钏招摇过市的行为,着实在京中引起了一番震动。
清清午休醒来时,听小丫鬟说,不过一中午的时间,拜帖都收了好几封,除了谢钏之前那些狐朋狗友,还有不少京中权贵,连曾经被退婚的李家,都邀请他参加过几日之后的宴会。
不过,被谢钏给拒绝了。
“若依之前咱们二爷的个性,定是要将那些人都给打出去的,”小丫鬟交口称赞,“如今,虽拒了他们的帖子,却没有驳任何人的面子,走的时候都乐呵呵的。”
最后感慨一句,“咱们二爷变了好多啊。”
谢钏确实变了很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三言两语下来,谁都觉得与他相见恨晚,说不定上辈子是亲兄弟。
衣锦还乡本就叫人好奇,想凑近了看看,又听说他性情大变,更是激起了众人的兴趣,反而引来了更多的帖子,其中甚至有大理寺少卿的。
因他近来遇到一桩奇案,找到的关键证物来自西域,若能破解证物之后的秘密,对抓捕凶犯大有裨益,但中原人嫌少有人了解此物,自然看不出来什么。
此时,听闻谢统领的弟弟谢钏见多识广,故而专程请他过去配合断案。
兹事体?大,谢钏方决定登门,其他的一概拒了。
汇报完最新的情况,小丫鬟总结道:“咱们二爷已今非昔比了,那些人才想着来攀关系,之前干嘛去了?要我说,也别对他们笑了,一人一个大嘴巴子扇出去,叫他们后悔!”
清清:“……”有被冒犯。
她本就心中有愧,听了这些传闻,更不敢去见谢钏,总担心会像那些闻风过来的人一样,被人笑话。便老老实实在院子里喝茶画图,想着能躲一时是一时。
铁锤却对谢钏的情况很感兴趣,鼓动小丫鬟多去打听他的消息。
“二爷下午与大理寺少卿一块儿查案子去了,不在府中。”小丫鬟津津乐道,言语间全是对谢钏的崇拜。
谢钏以前简直就是个混世魔王,一个不合心意就会乱发脾气,叫人不敢惹,如今却变得儒雅幽默,而且平易近人,对谁都笑三分,不由叫人好感倍增。
这次回来还给府里每个人都送了礼物,连下人都有,小丫鬟就被收买了。
清清听了,暗暗觉得他现在既然这么懂事,自己晚上就这么直接过去好像不太合适儿,还是送他点儿见面礼,对缓和关系也有帮助。却又不知道送什么,毕竟谢钏走南闯北,应该什么都不缺。
想了想,叫铁锤去谢铎的酒窖里挑一坛陈酿,晚膳的时候意思一下。
铁锤刚一离开,出去干活儿的小丫鬟就又回来了,面色有些奇怪:“夫人,李姑娘求见。”
清清画图的手顿了顿。
李姑娘?她不认识什么姓李的姑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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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鬟面色尴尬,走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怪奴婢没说清楚,院外这位便是曾经咱们二爷定下亲事的李家姑娘,在家行二。”
清清眨眨眼睛,谢钏曾经定过亲?
见到她茫然的表情,小丫鬟便知道夫人目前不记得这段往事,连忙将她帮谢钏退亲,还当?众把他揍了个半死,之后又把他赶出家门的经过和盘托出。
清清更震惊了,原来自己不光把他赶出家门,还让他丢了这么大的人,还把他的亲事给退了?!
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自己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难怪谢钏会恨她,这未免也太恶毒了些。
不过,李二姑娘现在来找她干什么?既然亲事两年前就已经退了,两家就没了关联,这亲还是她去退的,怎么看,李二姑娘也不该来找她呀。
莫不是来算账的吧?清清一个头两个大。
“莫不是看咱们二爷发达了,后悔了吧?”小丫鬟见她面色为难,便说,“夫人若不想见她,奴婢现在就轰她走。”
两年前胡闹退了谢钏的亲事,已经够让人记恨了,如今前未婚妻找来,自己再?轰她走,似乎更不合适。
便拦住小丫鬟:“算了,来都来了,让她进来吧。”
小丫鬟貌似有些看不上李茗玉,但夫人都这么说了,只得嘟了嘟嘴,说了声“是”,听话地出去请李姑娘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出现在院门口,女子身材娇小,身材圆润丰满,走路慢慢的,说话也慢慢的,帷帽摘下来,一张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喜欢笑,一排整齐的小米牙,长相倒是讨喜。
见到清清,李茗玉先是行了个礼,而后战战兢兢的说了一句:“姐姐好。”
姐姐这个称呼,在这个时候就显得比较微妙了,因为清清已为人妇,当?称夫人才是,她却喊了声姐姐,无形中就拉近了跟清清的关系。
倒是挺会看人脸色。
清清笑了笑,让丫鬟给李茗玉搬凳子,上茶和茶点。
本是正常的客套,却叫李茗玉受宠若惊,视线左右飘忽两下,圆圆的眼睛里染了几分笑意。
清清权当?没有看出来她的紧张,客套了几句后,柔声问李茗玉是来做什么的。
李茗玉本来还想打个哈哈把这个话题给岔过去:“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许久未见姐姐了,过来看看。”
清清又不傻,她醒来这些时候根本就没听说过什么李茗玉,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谢钏回家的时候才说好久不见,冲的是谁,还用猜吗?
之所以这么问她,就是想给她个台阶,让她自己下来,她不想接,便算了。
清清沉默笑笑,气?定神闲地喝茶。
最后是李茗玉自己绷不住了,犹豫着说道:“其实,我一直想见一见姐姐的,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今日赶巧儿,就过来了。”
铺垫了一番,才又继续,“当?年那件事我家也有错,但我当?时年纪小,在家里说不上话,本以为时间会缓和一切,可如今已过去了两年,两家关系却仍是这般僵硬,我心中难过,特来给姐姐道歉。”
清清不记得当?初的细节究竟如何,听她这么说,还觉得这姑娘挺明事理的。居然为了缓和两家关系,上门道歉。
不料,接下来就听到她说:“姐姐心善,莫要责怪我父,他也没有旁的意思,想着我与二爷能各成好事,没成想那件事情闹得太大了,这两年,竟没有像样的人家愿意与我家结亲,我与弟弟妹妹年纪渐大了,父母成日叹息,却于事无补,甚至还牵连了出嫁的姐姐,让她被夫家瞧不上。”
说着,声音有些哽咽,“二公子更是被迫远走他乡,如今才回来……每每想到,我这心里啊,委实针扎一般。”
清清捏着茶杯的手一顿,不解地看向李茗玉,听她这意思,是因为自己上门胡闹,才让她全家都打光棍吗?
她到底是来道歉的,还是来骂人的?
骂人也行,毕竟当?初自己让她们家丢人了,可听这话的意思,似乎更像是,想让自己给他们些补偿?
清清给了她这么多次开口的机会,这么长的时间,她却始终没有说到重点,也有点儿烦了。
所以,即使听出来她在暗示什么,也并未言语,只静静的喝茶,等着说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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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茗玉一见她这个反应,急了,不停抿嘴,手指也在茶杯上捏来捏去。
到底是年纪小,脸上藏不住事儿,心里也藏不住。见清清不理她,沉默片刻,突然哭泣了起来。
并非那种直接了当?的哭法,而是默默流着眼泪,还要担心被人看出来,所以要擦不敢擦的那种,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眼泪吧嗒吧嗒的流个不停。
清清一见这场面,惊恐地和小丫鬟对视一眼。
小丫鬟也是一脸的迷茫和怀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就哭了。若这样出去,旁人还不以为是她们欺负了人家?
清清连忙问道:“怎的还哭了?”
说着,递过去一方手帕,让她擦眼泪,并安慰她:“事情已经过了两年,当?初闹成那样大家都不想的,你也莫要难过。”
李茗玉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心想,这女人可真会装!明知道当?年是因为谁才退的亲,现在却要说这种话来恶心她。
当?初她跟谢钏已交换了八字,脸三书六礼都商量妥当,只等到了日子就成婚,偏偏这个女人用了手段嫁进谢府。
她是什么身份?
罪臣之女!她自己不要脸、不要命,逼着谢铎娶了她,就没有想过谢家其他人会怎么样吗?
父亲好不容易才能来京城做个小官,不想因为儿女亲事而耽误了前程,这才硬着头皮做出那些行为,想让两家退亲。
完全可以说,就是因为这个女人的出现,自己和谢钏的亲事才毁了!
若不是她,如今自己会在锦衣华服的谢钏身边,与他坐同一顶步辇,享受众人艳羡的目光,而不是被深宅大院的姐妹嘲笑眼光不行,放跑了这只到手的金龟婿。
而且,当?初父亲做的那么难看,谢钏都没有想过要退亲,这个女人却提刀去他们家胡闹,叫众人看尽笑话,也让她两年都没有嫁出去!
现在她却用这样敷衍的姿态来面对自己,甚至连安慰都风轻云淡——做了这样的事情,她心里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脸皮如此之厚,就不要怪她不讲情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