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圣女?已经接到宫里了,若按兵不发,倒显得大安国假仁假义,出?兵却又担心?北峦趁乱侵扰,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吵得人脑袋疼,谁也说服不了谁。
群臣拿不定主意,圣上懒得听他们骂街似的吵架,干脆罢了朝。
然而,圣上罢朝当晚,三更时分,天降异象!
一条硕大的火龙从城郊玉湖山腾空而起,穿云飞至皇城上空时,不知为何骤然坠落,周身大火点燃了一处宫殿。
好?巧不巧,恰是卓罗国圣女?慕克妲斯所居之处!
宫人拼命救火,然,于事无补,大火连烧两日,住在里面的卓罗国圣女?和?两名侍女?皆已被焚。
卓罗国使臣于金銮殿披麻戴孝,哭天抢地,势要圣上给个说法。
臣民?闭口不敢言,私下里却都说这是天意。
更有甚者,以?火龙坠落皇城乃不祥之兆为由,大行改朝换代之言论,一时间民?心?惶惶。
圣上指派大理寺彻查此案,卓罗国使臣却屡屡施压,催促结案。
大理寺走访三日,只抓到一些趁机行骗的市井小?贼,迫于压力,只将火龙坠落的原理说出?来,幕后主使却仍踪迹全无。
原来,以?细钢丝搭好?龙骨,外?面罩上油皮纸,龙骨下吊着火盆,热气升腾会使油皮纸充气,当热气足够充足,便可?使油皮纸带着骨架、火盆等腾飞而起,与孔明灯是一个原理。
众人瞧见的那条火龙够大,藏人不成问题,且根据风向和?人为调动?,控制火龙飞行方向也并非难事。
待火龙行至毓淑殿上空,随行之人将火盆踢倒,里面的油烟墨泼洒下来,使火势蔓延,且水浇不灭。同?时,油皮纸中热气消散,龙骨也会随之坠落,造成火龙坠落身亡的景象。
方法虽没错,可?涉案人员却像是人间蒸发一般,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大理寺急于结案,只得如实上报,并推测:幕后主使极有可?能是想要阻止大安国出?兵,信于卓罗国,更失信于大漠各部及其他小?国,所图甚大!
——望圣上三思,派军以?解卓罗国之困,更以?此安抚周边各部!
剩下的事情,不用清清筹谋,就在众人的恐慌和?算计之下按部就班地完成了。
最后,圣上派兵部尚书?之子元艾领兵五万,以?解卓罗国之困。
不知道谁给他出?的主意,让这五万兵马皆从成山王麾下调取,等于把两边都给得罪了,而他自己的人,一兵一卒都没有用。
毕竟把成山王逼急了,他趁乱行事,宫中得有人护卫才是。
卓罗国得了救兵,这才消停,圣上又将圣女?慕克妲斯追封为永昭郡主,以?国丧厚葬。
遗体火化后,使臣们带着骨灰和?救兵回去了。
此间事了,谢铎这才将成山所调查到的一切悉数交给圣上,包括那卷假圣旨,以?及……不人不鬼的李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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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看着李熙灰败的瞳仁,良久都没有说话。
李熙眼睛看不见,耳朵也被捂着,这些天,他都根本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但也比之前被关在地窖里要好?多了。
起码他能听见人说话的声音,知道自己还活着。
而现在,那些人又把他带到了一处十分安静的地方。
这种安静让他在习惯了嘈杂的环境以?后,完全不能适应,他开始不知所措起来,手脚都不自觉地发抖,浑身使不上力气,额上开始冒冷汗。
仿佛他又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
那种无休无止的绝望让他再也不想体会第二?遍,他宁愿现在就死!
而且,他的眼睛就是因?为长久不见光而瞎掉的。每每想到,双目都会刺痛难忍。无论多久都无法忘记!
此时,这份安静无疑加剧了这种恐惧。
他下意识地捂住眼睛,蜷缩在地上,像一只濒死的野兽那样发出?呜呜的哀嚎。
圣上坐在龙椅上看着他,几乎认不出?来这个人是名满京城梅川玉树。
他究竟遭受了怎样的折磨?圣上不敢想。
因?为他一想,脑海中就不自觉地浮现另一个身影,那是他心?中不可?触碰的伤疤,光是看到他的名字,都会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他悔恨、难过,可?是却于事无补,每当他想到,自己贵为天子,却连自己的儿子都护不住,那种挫败就会无止尽地侵扰他,提醒他是一个多么失败的君王,多么可?悲的父亲!
太子是撞死的,他是用死在向他这个做父亲的宣战。
他死的时候容颜并不安详,而他诅咒一般的遗言更是时刻盘旋在他的心?头。
他早就后悔了。
可?谁把他的孩子还给他呢?
如今,看到同?样不人不鬼的李熙,圣上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
这是上天在折磨他吗?
他看中的孩子一个个都要变成这样才肯罢休吗?太子身死,李熙疯魔,永宁断臂……
眼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可?在他油尽灯枯之时,摇摇欲坠的李氏江山要交给谁呢?
圣上不言不语,就这样看着李熙。
御书?房一时间只有李熙痛苦的呜咽之声,听起来是那么的痛苦,叫人头皮发麻。
良久,圣上才怅然地开口道:“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他的声音一响起,瞬间将李熙从无助当中拽了出?来!
李熙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猛然起身跪拜,扬声道:“叔父,是你吗叔父?是侄儿啊!侄儿好?想你!侄儿过的好?苦啊叔父!”
跪着往前行了几步,似乎在找寻圣上的方位,找不到,便更加慌张地问道:“叔父?你、你是来救我的吗?”
他越是这样说,越是这样小?心?谨慎,圣上的表情就越是沧桑。
此人通敌叛国,陷害忠良,令大安国损失惨重!证据确凿,容不得他抵赖。
原本,圣上跟五王爷的战争并没有打算波及这些小?辈。
李熙若他若没有参与这场内斗,到了封侯的年纪他就会出?府,甚至去往封地,到时候,五王爷是五王爷,他是他,无论五王爷下场如何,都不会影响他。
可?是现在,他不仅仍是五王爷府里的人,与五王爷同?气连枝,更是参与陷害大将军的乱臣贼子,罪不容恕!
毕竟也是圣上看着长大的,圣上不想让他死的这么难看,然而,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这个叔父再疼他也没有办法,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索性不给他变白的机会,无力地对谢铎一挥手:“拉下去吧。”
他的语气平静而苍老,声音喑哑不成调,眼神却是一贯的冷。
他负手而立,目光越过窗户,看向大将军府的方向,胡子不自觉地颤动?两下,眸光闪动?,似乎正?酝酿着风雨。
孤家寡人,孤家寡人啊。
圣上扶着龙椅把守上精雕细琢的龙头,独自在御书?房站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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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事情就进展得尤为顺利。
禀明圣上的当晚,谢铎就领兵进了五王爷府邸,奉旨将五王爷缉拿。
王府一干人等尽数扣押,因?此案重大,还需三方会审,从三法司走个过程,明确证据与罪名之后,再由三法司将案件结果上表圣上。
届时,是砍头还是抄家,皆由圣上裁决。
五王爷下狱之后看到了李熙,一时间,竟觉得欣喜大过忧愁。
父子俩抱头痛哭,倒也没时间喊冤了。
此案审理了半月有余,竟还抓出?了不少潜藏在暗处的官员,引起举国震动?。
让清清意外?的是,五王爷被抓后,曾经的党羽,无一人敢帮,为他奔走的人,反而是一直与他对着干的永宁郡主。
原本清清还以?为,永宁郡主真的很恨王爷,巴不得看到他死,没想到,还是夫君的评判更为准确,血浓于水,永宁郡主是不会眼看着父亲和?弟弟就这样死去的。
可?此案影响无比恶劣,加上圣上早有惩治五王爷之心?,自然谁劝都没用。
永宁郡主便改劝圣上饶过李熙,为此,不惜舍去郡主之位!
然,国法森严,她?的要求无论如何不能答应,永宁郡主失魂落魄,一时情急,竟求到了清清这里,但清清并未见她?。
半月之后,三司会审结案,五王爷陷害忠良、通敌叛国,证据确凿,其罪当诛。
三日后,与其子李熙午门问斩,家产充公,其余人等流放三千里。
其女?永宁郡主早已出?府,且有功勋在身,可?免受其累。
但永宁郡主并未领情,反而辞去官职,遣散家仆,不知所踪。
大将军江执沉冤得雪,官复原职,追封安平伯,爵位可?世袭。
原本的将军府也一并还了,只可?惜因?长时间无人居住,破败不堪,暂时不能住人了。
五王爷被斩当日,万人空巷,百姓皆去围观,清清也亲自去了一趟,坐在马车里,远远望着邢台上跪着的两个人。
刽子手手起刀落,清清眼睛都没眨一下——她?要记住这个场景,告慰父兄,永世不忘!
许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也许是被人头落地的恐怖的场景冲撞了,清清回来以?后便无精打采的,好?几天都没精神。
成天抱着二?狗子在院子的凉亭下吃水果,时不时捏着毛线团逗猫,好?不容易清闲了几天。
当日火龙焚宫全然是顾隐想出?的计策,大火燃起之时他和?两个侍女?趁乱逃了,用提前准备好?的死囚伪装成三人。
卓罗国使臣得了指点,态度强硬,逼迫大理寺匆匆结案,凌霜变被顺利被救了出?来。
此时,正?扮作谢钏的番邦侍女?,住在谢府,打算几日后启程回卓罗国。
她?还没有想好?自己将来要做什么,谢钏便打算先陪着她?,等她?想好?了再说。
谢钏这一点做的很好?,徐徐图之,不怕走不进小?姑娘的心?里。
这一日,清清正?教凌霜打马吊,白檀和?青樱突然慌里慌张地过来,一看青樱,竟满脸是泪,眼睛都哭肿了。
想来是难受了好?些时日。
“怎么了?”清清关切地问,“别急,细细说与我听。”
她?对青樱了解不多,只知道她?身体不好?,而且胆小?怕生,除了白檀孙圆圆之外?,鲜少与人来往。
究竟出?了什么事情,竟然叫她?哭成这样?!
“夫人!”青樱往地上一跪,委屈道,“求夫人可?怜,帮一帮我吧。”
“快起来。”清清让人把她?扶起来,“你身子不好?,莫要再哭了,要我帮什么忙,你尽管直说,可?别再让我揪心?了。”
青樱自然知道夫人是个可?靠的,她?原想着自己解决,不要麻烦夫人。可?事情越闹越大,她?实在没办法了,不得不来寻求夫人的帮助。
被清清鼓励的眼神看着,青樱心?里多少有了底,稍稍稳定了心?神,连忙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给了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