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白素贞握住肩膀,敖烈突然变得腼腆了些,“白姑娘,你我还未成婚。”
“如今外有强敌,也不是成婚的时候啊。”白素贞放开了敖烈的肩膀,双臂搂住自己双腿,扬起头看着满天星斗,“不过我说过的事就一定不会变。我说了今生要做你妻子,总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嫁给你的。”
“不如待我爹杀退了这帮敌军?”敖烈是从内心深处喜欢白素贞的,他看到白素贞的第一眼就这么想了,“我知道这个天下会乱,却没想到,竟然乱的这么快。我原想着,先禀明了我爹,和你成婚之后,也许才会上战场。”
“你我并肩作战不好么?”白素贞想过和敖烈相见的一千八百种可能,唯独没想过,敖烈竟然投生在乱世,还要替末代皇帝守江山。其实江山危如累卵,大将军便是再有本事,也难以扭转乾坤。可是作为敖烈将来的妻子,白素贞当然要站在敖烈这边,还是不能把事情说得太过直白。
敖烈笑道:“当然很好。只是,我觉着辛苦了你,又显得我有些无能,护不住家眷。”
“你怎么不说你很幸运,将来的妻子可以和你并肩作战呢?”白素贞又叹了一口气,“可惜我们妖也有我们妖界的规矩,不能用术法插手你们凡间大事,否则逆转乾坤也并无不可。”
“人有人的运数,朝代也有朝代的运数,生于乱世非我所愿,我能做的,也不过只是守得一时是一时。”敖烈的言语中透着些无奈却也透着些超脱,“若是要江流小师父说啊,这天下没有战乱,没有死伤,就是最好。”
“你那小师父才真的是出家人。”白素贞瞧了敖烈一眼,“这么比起来,你还真的只是个俗家弟子,也只能是俗家弟子了。”
“姑娘大概也知道,今日是我小师父和长乐公主成亲的日子吧。”敖烈虽然和白素贞聊着天,耳朵却一直在听着周遭的动静,他知道蒙古人的铁蹄有多硬,他爹其实已经算不得年轻,他那两位兄长又实在是绣花枕头,基本扛不起事,这江山究竟还能守多久,他实在说不好,也不敢说。
白素贞也是个机敏的人,她其实已经想过了,眼睁睁看着敖烈受伤,她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万一蒙古人太过彪悍,她只好冒着被反噬的风险施展术法救下敖烈,后果她也顾不得了。
“我当然知道今日是你那小师父大喜的日子。话说回来,你小师父身上尘缘未了,这回彻底把它了结了,也未必不是好事。”
“小师父和公主殿下难不成也有情债?”敖烈这种苦中作乐的精神又来了,偶尔八卦一下,只要不伤大雅,“白姑娘和我讲讲?”
“我也是听说的。”白素贞眨了下眼睛,“唐江流前世是有道高僧,取经途中经过女儿国,是与女儿国国王订下过来世之约的。”
“这样么?”敖烈的眼睛里闪着光,“想不到我小唐师父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这要是说出去,可有点儿意思了。”
“你见过你们长乐公主啊,她真的美到可以令圣僧东西的程度?”在八卦这个层面上,白素贞和敖烈有得一拼,也把人在紧急时候的悠闲劲儿发挥到了极致。
敖烈眼睛一眨,回说:“长乐公主美不美,只有小唐师父可以评断,我只能评断白姑娘美不美。”
两个人逗咳嗽没逗太久,宫墙外又有声音传了进来。
敖烈沉声道:“看来余孽还未除净,我爹他老人家终归年岁大了些。白姑娘,你可准备好了?”
“放心吧。”白素贞右手轻握,雄黄剑便被她握在了手里。
敖烈看到这情景多少还是有些吃惊,“你还真是,厉害。”
“当然!”白素贞秀眉轻挑,和敖烈一道站了起来,准备联手抗敌。
山洞中,唐江流盘膝坐在赵楚玉身边,口中不停念着的佛经,显然是在给死去的人超度。跟在唐江流和赵楚玉身边的侍卫见雨停了,便去洞外查探情况。
唐江流打在长乐公主脖子上的那一下说轻不轻,说重却也不太重,赵楚玉醒来的时候脖子还有些疼。
“江流哥哥?”
唐江流停下捻佛珠的右手,转过头看着赵楚玉,道:“公主殿下醒了?”
赵楚玉坐直了身子,“刚才是有蒙古兵杀进皇城了?我要回皇宫去,我要陪在父皇身边!”
“公主殿下。”唐江流随着赵楚玉站了起来,握住她手腕,“你不能回去,皇上也不会希望你回去。”
“我是大宋的公主,大宋在我在,大宋亡,我死!”赵楚玉说得很实在啊,生在亡国的这一朝,真的是很凄惨的,亡国公主也的确在通常情况下都没什么好下场。可是对于唐江流这个颇有些迂腐的自幼便佛法研习的人来说,世人皆可救赎,苦海无边,回头才是岸。
“公主殿下,你手无缚鸡之力,回宫无异于送死。下官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你送死。”唐江流紧紧攥住了赵楚玉的手腕,凝视着赵楚玉的眼睛。
渐渐的,赵楚玉的眼睛里有了雾气,她突然抱住了唐江流,在他怀里哭了。
唐江流这回不知所措了,他长这么大,喜欢他的姑娘的确有很多,可是扑到他怀里的姑娘,长乐公主真的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江流哥哥,抱抱我,好么?”赵楚玉扬起头看着唐江流,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唐江流犹豫了,如果他不是一心向佛,他想,长乐公主这样一个人一定能走进他的心。
唐江流的右手已抬了起来,正要放到赵楚玉的背脊上,那侍卫提着剑匆匆跑了进来,“公主、驸马,下官瞧着有一队人要上山来,驸马带着公主再往山里走走,下官断后。”
“好。”唐江流紧紧攥住赵楚玉的手,“随我进山?”
长乐公主终于不再闹着回宫,“我跟江流哥哥在一起,我相信父皇也会平安无事。”
临安城外,敖青枫手握长矛,骑着战马正和蒙古兵厮杀。他做南宋的将军做了有些年头了,也很清楚蒙古铁蹄的厉害。偶尔喝醉了的时候,他也会想,这样固守江山的意义到底在哪儿?为国殉葬,马革裹尸,难道就是做武将的最终归宿么?
不过转瞬失神,蒙古将军的长箭已顺着他肋骨飞了过去。
“爹!”敖烈几乎是从城墙上飞下来的,如果不是有白素贞跟在他后面,堪堪用术法将他护住,他这么纵身一跳,不残恐怕也要废。
“烈儿?”敖青枫被几个士兵护着,敖烈一剑刺穿了敌人的胸膛。
敖青枫右手捂住伤处,左手拽着敖烈往箭矢不太密集的地方跑去,问道:“你怎么跑出来了?皇上那边谁护卫!”
“爹你放心。”敖烈一边用剑刺敌,一边护着敖青枫,“小六他们在皇上身边守着,孩儿先把这群贼子杀了再说。”
“也好。”敖青枫用力捂了捂伤口,挺起剑来又去杀敌。
敖青枫精心训练的敖家军当然不是吃素的,蒙古兵的先锋军杀将上来,遇到敖家军,竟然隐隐有要溃败的意思。
“敖烈,擒贼先擒王!”白素贞扔给敖烈一把长弓,她几乎已经清干净了敖烈身边的蒙古兵。
敖烈朝白素贞一点头,将一支长箭搭在弓上,先是对准了蒙古军立在战车上的军旗,长箭射出,军旗应声而倒,当其时蒙古军就有些乱了阵脚。
敖烈又搭箭上弓,对准蒙古军主将时,那主将同样弯起长弓对准了敖烈。
两只长箭同时射出,也是合该大宋的气运尽了,敖烈的那支箭竟然被蒙古将军的箭从中间穿过,裂成了两半。
“小心!”白素贞见情势不好,催动术法硬生生断了蒙古将军的那支箭。
妖怪在人间行走也是要遵守一定法则的,偶尔催动术法不会对历史造成太大影响的自然还没有什么,不过像白素贞这种直接断了敌军主帅长箭的,相当于改变了这场战争的走向,反噬很快就来了。
敖青枫毕竟是征战沙场的老将了,就在蒙古军主将愣神的那一瞬间,敖青枫拿起敖烈手中的长弓,搭箭上弓,长箭又一次飞了出去,这回直取了那主帅的性命。
战局瞬间逆转,蒙古军主帅倒地,蒙古士兵群龙无首,彻底慌了,敖家军很快占据上风,最后蒙古副将一声令下,蒙古军败阵而退。
敖家军欢呼起来,敖青枫也松了一大口气,这才发现他的伤处还在往外流血。
敖烈撕下自己的一块战袍,匆匆给自家老爹包扎伤口。
敖青枫坐在地上,这才主意到白素贞的存在,“这位仿佛不是我敖家军的兵?”
白素贞笑了笑,看了敖烈一眼。
敖烈给敖青枫包扎完毕后,说道:“爹,她不是敖家军编制,却是敖家军少将军的妻子,算来算去,也是我敖家军的人了。”
“恩?”敖青枫皱起眉头,“她是……”
“我还没来得及对爹你说清楚,蒙古军就来了。”敖烈起身站在白素贞身边,“爹,这位白姑娘,孩儿准备娶她做妻子。”他说完了,便握住了白素贞的手。
其时白素贞刚刚经历过这场大战,又遭术法反噬,脸色有些白,脸上还沾了一些土和汗,实在看不出丝毫的倾城之色。
敖青枫扶着地站了起来,瞧着白素贞的一双眼睛,好半晌才说:“姑娘你是我和烈儿的救命恩人。”
“敖将军过誉了。”白素贞微微笑着。
敖青枫又道:“如今家国动荡,我父子作为大宋江山的守卫者,过不了什么安生日子。这样的打仗生活,一日接一日,嫁给烈儿,平凡人家的姑娘受不了。”敖青枫沉默的时候始终看着白素贞,好半晌又说:“不过,我瞧姑娘不像是平凡人家的女儿,我儿愿娶你为妻,你愿嫁给我烈儿么?”
白素贞微侧过头瞧着敖烈,笑道:“敖将军,我愿嫁给敖烈,做他的妻子。”
“好!”常年在沙场征战的将军做事向来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敖青枫捂着伤处说:“既然如此,白姑娘你今日便嫁给烈儿做他的妻子吧。如今蒙古军刚刚退去,总要一些看时日整军,今儿个晚上还是安全的。”
“爹!”敖烈倒是吃惊了,“你准我娶白姑娘了?也不问她来自何方,不问她父母姓甚名谁?”
“她便是十恶不赦的妖孽,如今救了你我父子的性命,要你以身相许,难道还不应该么?”敖青枫紧紧捂着伤处,笑道:“速去准备吧,趁着临安城里还未乱。让敖家军跟着你一起去准备,如此还能快些。”
敖烈点了头,“爹你回府歇一歇,孩儿这就去准备。”
白素贞的手心微微出了汗,她握住敖烈的手,道:“敖烈,我随你一起去。”
敖烈觉着白素贞仿佛有些奇怪,他却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儿怪,“其实你可以和我爹一起回敖府里等着。”
白素贞摇了头,“让我和你一起去吧。”
“你就带着白姑娘一道去吧!”敖青枫已被士兵缠着往临安城里走,“速去速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