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山一愣,立时笑起来:“当然,你还没吃晚饭吗?反正上一顿是老王买单。”
苏沫觉得这后半句有些煞风景,但是听见他的呼吸撩拨人似地从耳旁传过来,也就不那么介意了。她站在茶水间门口向暗沉的走廊那头观望,没多久听见电梯“叮”的一声响,就见一个男性的挺拔身影向这方走过来。
周远山这人爱笑,才瞅见她便是笑笑。回到茶水间,两人喝了半杯咖啡却不入正题,周远山开口就问:“怎么样,那天老王没为难你吧?”
苏沫简单应了句:“还好。”
“他这人就是那样,有些严肃,毕竟身份摆在那里。”
苏沫对这个话题没兴趣,却也接了句:“我和他打交道少,他在我印象里就是一大款,比普通人多了些出去玩乐的资本而已。”
周远山一笑:“这年头你以为只有男的会玩?钱权对男女来说都一样。如果道德是地表,钱权是内力,欲望就是不断突破的熔浆,最终结果只能是地表膨胀、变薄,最后形成火山口。”
苏沫含笑看他:“你几时改研究地质了?”
周远山也笑,过一会儿,带着与那天相似的犹豫慢慢开口:“我知道现在找你有些唐突,但是我自己一直拿不定主意,趁着后悔以前,想请你帮个忙。”
苏沫心里又是一跳,笑笑:“这话绕来绕去的,你直接说吧。”
周远山屈起指关节在桌子上轻叩两下,终是开口:“是这样,我想要……莫蔚清的电话号码。那天陪人买衣服的时候看见你们,觉得你俩关系应该不错,所以想跟你打听打听。”
苏沫一时没做声,低头喝了剩下的咖啡,才问:“你认识莫蔚清?”
“嗯,”周远山盯着她看,“能给我她的电话么?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苏沫想,你这样问让我怎么回答呢,只说:“其实我跟她也不算熟,就是一起逛过几次街,你要是想和她联系……我得先问问她的意思。”
周远山不勉强,盯着跟前的咖啡杯沉默半天,苏沫也不做声。
隔了一会,他似有些尴尬,没话找话地要请她吃饭,苏沫忙说已经吃过了,再看时间不早课也上不成,就请周远山开车送她回去。临分手,两人仍如寻常互道晚安,周远山欲言又止,苏沫瞧他神色有些不忍,说了句:“我会尽快问她,然后再联系你。”
他这才点一点头。
苏沫进了门,第一件事就是开电视,又把声音拧大了些,洗完澡窝在床上看书,她以前偏好小说类文学作品,现在却对政治历史财经管理和人物传记更有兴趣,但是这一夜,她什么也看不进。
匆匆一觉,隔天上班,王亚男没去公司,苏沫的工作不多,到了快下班的点忽然觉着有什么事没做,胡乱翻开记事本,这才想起晚上有饭局。桌上电话响起,是王居安的助理,说王总的车已在楼下等着了。
苏沫竟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好在平日里,她都会放一套衣物在公司以备不时只需,她匆忙换了衣补好妆,拎起手袋一路小跑下楼。王居安那车显摆得很,她一眼就瞧见了,还未走近,就有人下来替她开门,苏沫见是营销部老赵,忙打招呼说:“赵总,我还是坐前面吧。”
赵祥庆笑眯眯瞧着她:“苏助理,今时不同往日,你现在是王工跟前的红人,哪能让你坐前面,”又道,“上车吧,已经晚了。”
苏沫无法,低头钻进后座,王居安已稳坐一旁,老赵坐副驾,助理开车,苏沫说了句:“不好意思,有点事耽搁了,让老总久等。”
王居安没接茬,只吩咐一声:“走吧。”
当晚的饭局是由安盛宴请几位省市领导,一来为集团才拿到本市某旧机场数千亩土地的出让合同表示感谢,二来也为今后去西北某省投资能源项目打通关节,希望能由政府出面,借着国家实施西部开发与目标地牵线搭桥,名头是设立友好城市同创两地辉煌。
这种时候,王亚男不出面也有缘由,她在能源和汽车电子方面同王居安有分歧,互相不看好。目前除电子和商厦这两块,集团重心仍放在房地产开发上,但利润渐少前景逐渐萎靡,于是有心另辟蹊径。王亚男认为能源发展投入太大会造成资金断层,嫌年轻人做事激进目光短浅。王居安却觉得,目前国内没有做技术开发的良好土壤,大多汽车制造业只负责次品生产和国内销售,核心技术仍被欧美日韩垄断,即使有新发展也会被当前制度埋没,因而并非捞钱的好途径。
两人说不到一处,干脆互相不理闲事,唯一不同,王亚男背后有董事会撑腰,时刻留神王居安的动作。所以苏沫也明白,自己此行带着一定目的,只是她今天的状态却不大好。
包间里的那些陌生脸孔走马观花一样从眼前晃过,一会儿省委的一会儿国资局,又有银行税务或者这家那家的公子,还有市公安局副局及下属,都是各方各面的人物,相互买账,热络寒暄。这种饭局又往往少不得女性的参与,但数量不能太多,多则张扬,没有则无趣,少则暧昧,暧昧最好,房里统共两三个年轻女人,苏沫是安盛这边唯一一个,她被安排与王居安同桌。
王居安旁边的首位上坐着省委领导,另一边是某家公子,据说这家伙的爹是上头某位部长,老赵和王的助理则在另一桌相陪。
苏沫今晚显得有些木讷,饭局设在城东临海的那家私人会所,她刚才得知,这里原是集团旗下产业。苏沫觉得,若是在这儿显得太过活络或者热情,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
她心绪不宁,直到认清公安某局带来的下属时,立时又惊讶不已。
席间那下属敬了一圈酒,显见是个会来事的。年轻人身着天蓝色衬衣深色长裤,模样英挺,等喝到苏沫这边时,他忽然说了句:“还是苏小姐能干,这一路爬得挺快。”
苏沫稍微僵着脸,回应:“彼此彼此。”
两人都只略呷了一口酒,过后,有好事者低声玩笑:“女人嘛就是要能干。”重音在最后两字,大伙儿会意,均讪讪地忍笑。
同桌有一模样挺正经的中年人往王居安和苏沫身上来回笑看数眼,开腔道:“我来讲个段子,不知大家听过没有。”
旁人起哄:“快说快说,听过怎样,没听过怎样,有些经典段子那是百听不腻味,只看讲得好不好。”
那中年人摆足了谱,方开口:“说的是有五个女的竞争一个领导岗位,最后当然有四人落选,后来啊领导找那落选的四个分别谈话,问的话是一样的,但是回答各不同。领导问:你知道为自己什么落选吗?第一个说:知道,我上面没人。第二个说:我上面有人,但他不硬。第三个说:我上面有人,他也很硬,但是我在下面没活动。第四个答:我上面有人,他也硬,并且我在下面活动了,但是我没有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