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蓉沉默地看着她。
苏沫搁下药油,去浴室洗一把脸,冬天已至,气温降到十度以下,窗外风卷残叶,零星细雨,冷水浸润眼底,才觉得好受些。
有人按响门铃,一声即止。
苏沫出来,从蓉奇道:“这么晚,还有谁会来?”
苏沫说:“是你儿子吗?醒了没看见你?。”
从蓉赶紧跑去开门,等瞧清了不由一愣,回神把门大开。
王居安手撑门框,带着一身酒气,踱进屋里。
从蓉忙打了招呼,扭头看一眼苏沫,出去,轻轻带上门。
苏沫站在那里,说不出话。
王居安坐到沙发上,面色潮红,显然喝了不少,他抬眼瞧过来,随后视线上移,又看向她的额角。
苏沫伸手按了按额上的创可贴,低声道:“我没事。”
他没说话,仰头靠向沙发背,微微阖眼。
苏沫进厨房倒一杯糖水,撒了点盐,再出来时发现他蜷在那里像是要睡着。
她轻轻推他,“缩手缩脚的,等我把沙发床放下来再睡。”
他忽然微睁开眼,问了句:“东西在哪里?”
苏沫听不懂:“什么东西?”
他含糊地答话,却转身面向里侧,用胳膊挡住眼,又睡过去。
苏沫暗自叹息,帮他脱了鞋袜外套,拿出一床被褥搭在他身上,关了灯,她不敢走太远,也不敢离得太近,只在隔壁书房将就一晚,更不敢睡太沉。
他夜里偶尔有些咳嗽,倒水给他喝,被不耐烦地赶走。
苏沫躺回床上,耳边是街上隐隐地车流声响,落在房檐的沙沙雨声,他轻轻的呼吸却使一切显得安静,仿佛是沉闷的悲伤在逼迫下压抑良久,又冷不防直透胸腔。
不知不觉,她梦见家乡的父母孩子,他们的存在见证她往日的无忧无虑、年少情怀、琐碎的生活和俗世间的伤感。如?今想来,这些境遇无一不爱惜着她、保护她、温柔对她,不至于直面如今的痛苦。
在它们渐渐远去的时候,她猛然惊醒,天边泛起白光。
外间安静如?常,她走出房间,他仍在沙发上安睡,她去厨房熬粥,去楼下买早点,她洗漱,换上职业套装,犹豫着在哪一段时间才唤醒他,又犹豫地想也许只有现在才是他最为放松的时刻,犹豫着如?何面对他,如?何开口说话,最后却只将一把备用钥匙悄悄搁在茶几上。
又走近些,发现他的脸色仍是微红,呼吸却比昨晚粗重,迟疑,伸手摸他的额头,滚烫一片。她放下包,换了床薄被,又拧了块冷湿毛巾给他擦脸,帮忙把衬衣领口解开一些。
他稍微醒过来,有些挣动。
苏沫轻轻道:“你?发烧了。”
他不说话,闭着眼,微微皱眉。他的手机却十分?敬业,从天亮开始,就在外套口袋里不断震动。苏沫拿出来,未接来电数个,最近一个是老张打来的。王居安仍不理会,她把手机搁在他伸手就可以拿到的地方。
想了想,她转身进房,给公司打电话,帮自己请了病假,又打给老张,直接说:“张师傅,王总在我这里,他病了,有些咳嗽,发烧。”
“急死我了,”老张松一口气,“在你那里就好。他上午要出门办事,让我一早去接,我一去,家里黑灯瞎火的,一个人都没有,打电话也不接,我真怕又有事。”
苏沫又问:“他平时都吃什么退烧药,有没有药物过敏的问题呢?想带他去医院,我劝不动。”
“他平时吃什么药?也没见他吃什么药,有一回流感,高烧三十九度多,下雨天,他去跑步,回来又练拳击,出了一身汗,马上就好了。”老张叹一口气,“可能是这段时间累积的,先让他休息,我一会过来看看,”又问,“苏小姐,你?今天上班吗?”
苏沫说:“我请假了。”
“好。”不等她说完,那边就撂了电话。
苏沫帮人换了块毛巾,王居安不耐烦地推开她的手,哑着嗓子道:“太凉。”
她又换上一块温热些的,“是你的温度太高。”
给他体温计,同样不配合,她只好一次次替他擦拭耳后根,颈脖,手心,又稍稍卷起他的袖子,擦拭肘窝。
他这才睁眼,瞧了瞧她。
苏沫试探地问:“起来喝点水,吃点退烧药?”
他不说话,躺了一会,勉强撑起来。
苏沫把上回清泉留在这里的果汁味退烧剂拿给他喝了些,他皱眉,“这什么东西,”说话间又躺回去。再问他要不要喝吃点粥,怎么也不理会了。
老张来得快,苏沫觉得奇怪,想起来问他:“我好像还没告诉您,我家的地址。”
张老头喝着水,没搭话,过一会跟来厨房放茶杯,才道:“上次老板跟我说了你?住这里,让我送药过来,后来又说算了。”
苏沫没做声,低头盛粥,问老张吃过早点没。
张老头看一眼案台上搁着一锅清亮亮白汪汪的热粥和几样新鲜小菜,点头:“你?不说我不觉得,你?一说我还真饿了,试试。”又问,“老板吃了没?”
苏沫递给他一碗粥:“我问他要不要吃些,他不理我。”
张老头道:“多少要让他吃些……还有,这么大的块头,睡沙发上多不舒服,他颈椎也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