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辙听到了耳边急促到破音的呼喊,他下意识的回头,视线斗转间,一辆越野狠狠撞上他的摩托车后座,将他这个人都掀了出去。
在这一瞬间,他的身体就像是被抛高的空竹,滞在高空后又伴着重力狠狠地砸在越野车的挡风玻璃上。
随着重压,他背部受力的地方呈辐射状四下裂开。
最后,在众人的视线中,宋辙跌下引擎盖在柏油马路上滚了几圈才堪堪停住,仰面躺在地上。
粘稠的血迹滑过他的眼皮,在一片血雾之中,他看到模糊的人影从远处狂奔过来。
耳边也传来嘈杂的呼喊声。
“我的天!那边怎么了?”
“车祸,瞧这还挺严重的!”
……
嘈杂,刺耳。
所有的噪音都化作尖锐的匕首,狠狠在宋辙的脑子中搅动。
“救我——”
又是这个声音。
脑海中划过这句话的下一秒,黑暗笼罩了他的意识。
*
俞白上下唇碰触,发出几不可闻的气音。
他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不会有任何人来救他。
他半跪在散发着刺鼻氨气的马桶之间,手指也因为疼痛,指甲根部的甲半月呈现一片白色|区域。
或许是他长时间的沉默,又或者是不动的身体宛如静止画面,让旁边头上涂着发胶的男生有些慌乱。
他声线微微发抖,“凡哥,他,他不动了——,不,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张俞,”丁凡喊着他的名字,“你也想被这样?”
话音刚刚落下,他就朝着俞白的后背狠踹了一下。
随着惯力俞白瘫软在地上,彻底昏迷过去。
见张俞地脚跟向后微微挪动,丁凡被愉悦到了。
他朝着拖把的方向努了努嘴,语气颇好地说道:“把那个拿过来。”
张俞去拿的动作显得犹豫不决,递滴着灰水的拖把却很果决,“凡哥,给。”
丁凡接住后,抬脚将拖把踩断,然后将俞白瘫软在外面的小腿踢了进去。
“去,”丁凡把棍子递给张俞,“把拖把横在门上。”
张俞临走之前,还拉了两下,才跟上去。
守在厕所门口的男生额前的发丝挑染了几缕黄毛。
见丁凡和张俞出来了,他笑嘻嘻地问道:“凡哥,怎么样?是不是边结巴边求饶?”
他都没有。
俞白丝毫没有动静的画面猛然涌入张俞的脑海。
丁凡笑嘻嘻地拍了拍染着黄毛的男生,“你凡哥出马,会失手吗?”
两人笑闹着走回教室,尾追其后的张俞耸着肩膀的样子被衬得异常突兀。
三人走进教室的时候,刚好打上课铃。
是地中海的课。
地中海这个绰号,来源于林国峰的中年秃顶。
但是他除了这个特点,嘴还特别碎。
“天天给我压点到!”
“宋辙我就不问了,俞白呢?!”
知道情况的学生们面面相觑,紧闭嘴巴,什么也不敢说。
只能看着地中海在哪里滔滔不绝:
“刚转学就逃课,长得一幅乖学生的样子……”
……
“书翻开……”
窗外虫鸟嘶鸣,屋内书声琅琅。
课已经进行到一半,张俞抖着手坐在座位上,课本后则是压抑着满脸的惊慌。
终于,他眼一闭,颤颤巍巍地举了手,“老师,我尿急……!”
丁凡看了他一眼,继而转头摆弄手里的书角。
地中海摆了摆手。
“谢谢老师。”
还没等他起身,救护车的警笛轰然砸下。
丁凡和黄毛依旧无动于衷。
张俞快速起身,出了班级后就往东侧的厕所跑。
教室内涌起一片轰然大笑。
张俞愣在了原地。
厕所隔间上的拖把棍被仍在一边,而俞白也早已不见踪影。
“完了。”
张俞白着一张脸,站在原地。
俞白的耳边都是心跳检测机器的“嘀嘀”声,胸口也清晰地感受到被大力的按压后透不过气的憋闷感。
但是,即使是那么清晰的感受,他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重力的对抗,漂浮在空气之中。
仿佛一切都静止了。
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心跳的勃动。
这就是死亡吗?
他现在能去天堂找爸爸了吗?
没有人能够回答。
俞白愣愣地漂浮在身体之上,看着医护人员稳而有序的救治动作。
似乎是过了很久,长到仿佛回到了八岁的那个午后。
蝉声嘶鸣,绿荫遮日。
屋内的爸爸却捂着心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而他就只能呆坐在爸爸身边,听着电话里妈妈声嘶力竭地呼喊后,被挂断的忙音。
他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了什么,但是握着爸爸的手,直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来,他也没有松开。
……
“儿啦儿啦……”
两辆反向行来的救护车同时停在医院门口。
早在医院门口等候的医生护士们迅速接过二人的担架。
一边心肺复苏,一边往急诊室赶。
在一个只能通过一张担架床的拐角处,因为一前一后的进入。
错身而过时,二人手碰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