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筝听到她这个问题,想了想,很认真地看着她:“你应该问,你父亲是如何说服我的?”
莫寻寻侧着头,有些不明白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听拓跋筝说道:“姓独孤的人很少?,我有一个朋友,刚好是个这姓,那日决定帮你,纯属是阿茯一时心善。但昨日你父亲与我提,你母亲的确有一个幼弟,身世与我那朋友相互吻合。”
莫寻寻当下一脸震惊,难以置信地看着拓跋筝,好半天才惊诧道:“所以你真的是……”真的是她的舅妈?
不过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拓跋筝打断:“不是,他是个出家人!”心?忽然慌起来,难道进来疏懒了,没有好好练武的缘故?
莫寻寻又一次愣住,“出家人?”
“对,你去收拾一下,马上就出门了。”拓跋筝催促着她,这几日孟茯那边收获不小,这样下去,她们会比预计的时间还要早些启程回南海郡。
所以回南海郡之前,一定要将莫寻寻的事情处理好。
如果她不愿意嫁,就直接带着她回南海郡。
但莫寻寻不知道拓跋筝是这样打算的,如今听着她催促自己,少?不得有些紧张。
听说那谢兰江身体不好,刚回来那天,就被二妹嘲讽,他们谢家这么着急娶自己过去,就是为了给谢兰江那病秧子冲喜的。
所以她嫁过去,可能就是做寡妇。
跟着莫寻寻出了府邸,因坐在轿子里,她也不晓得是往哪里去,只觉得七弯八拐的,过了三盏茶的功夫,轿子便停下来了。
她打起轿帘,只见是一座茶楼的大门口。
拓跋筝已经出来,见莫寻寻探出半个身子,只示意王妈过去扶她出来。
“阿茯也在,谢家那边兴许还没来,咱们先上去暖一暖。”说着,伸手替她拉了拉遮风的斗篷,然后转身大步进门。
莫寻寻连踩着小碎步追上去。
上了二楼,推开一扇门,进了雅间,出乎意料,里面除了孟茯和戎岚之外,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子,穿着锦绣华服,生得俊秀,脸色有些苍白,即便是守着火炉,仍旧不见半丝血气。
他正面对着这门方向,门一响,他抬眼便看到了跟着拓跋筝一起走进来的莫寻寻。
当下连忙起身,同拓跋筝行礼,“晚辈见过夫人。”目光也随之落到莫寻寻的身上,但只浅浅看了一眼,便将目光收回来。
孟茯回过头,招呼拓跋筝带着莫寻寻过来坐下,“这便是谢公子。”戎岚从前来过景州好几次,与这谢兰江刚好认识,今日便是他将人约出来的。
是有些唐突,不过事关两个年轻人的终生幸福,婚前见一见,总是好的。
莫寻寻有些坐立不安,显然这和她所预想的不一样。
她还以为偷偷地,远远地看一眼,哪里晓得她们竟然把人给约出来了。
拓跋筝不擅长这些事情,坐下便喝茶,示意孟茯帮忙。
孟茯当然也没给人做过红娘,也是头一遭,于是干咳了声,试图打破和尴尬气氛,“那什么,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终究是要相互扶持一辈子的枕边人,我觉得你们两个当事人最好先见一面,若是不满意,着实不必勉强,想想这人生一辈子,活得长久的,最多?也就是三万三千三百天罢了,没道理委屈自己不是。”
一旁的戎岚是个闲人,环手抱胸靠在窗台前看戏,听着孟茯的这些话,却觉得十分有道理,连朝那谢兰江看去,“沈夫人说得对,光阴太短,人生在世已有不少?事情身不由己了,不能再为自己添堵。”
莫寻寻脑袋都快要埋进膝盖里了,看都不敢多看那谢兰江一眼,更不要指望她说什么了。
倒是谢兰江,虽觉得这话有些惊世骇俗,但也不能不去否认这话是对的。于是冲戎岚颔了颔首,示意自己明白了。
然后便朝莫寻寻看过去,一脸严肃。
“我,谢家谢兰江,身体自幼便不大好,有体寒之症,虽是冬天怕冷,但却也不至于冻死,若不遇着什么天灾人祸,必然是能活到九十九的。读过书,介于身体缘故,没有致仕的想法,因此不曾有功名?在身,家中父母皆在,兄弟姐妹和睦。”
他说完这一切,问道:“不知莫姑娘还想知道什么?”
莫寻寻脸已红得跟熟透了的桃子一般,与此同时只觉得自己心?莫名咚咚咚地跳得飞快。
明明刚才只恍然看了一眼,她都没看清楚这谢兰江到底长什么样子,就晓得他脸色特别苍白,可为什么现在这心?里,会是这样奇妙的感觉呢?
拓跋筝见她不动,实在是替她着急,“你有什么想知道的或是要求,你只管提!”
戎岚则在一旁憋笑,趁着这功夫跑到孟茯跟前来,“沈夫人,往后我成亲,我师父若给我相中了人,您也帮我约一约,我也要先瞧一瞧才好。”
“好啊,不过你们师兄弟几个人都年纪不小,你师父自己也才成亲,只怕想不到这一层,你还是不要指望他了,不如等回了南海郡,我组织一波?我见有不少?大姑娘都还没许人家,有的是家里想要多?留几年,又的只怕还是因没有人脉,寻不得好姻缘的缘故。”
孟茯觉得这男女当面相亲,有什么先说好,其实远比那媒婆传话要妥当得多?了。
所以满口答应这戎岚不说,还要组织相亲。
拓跋筝闻言,只嘀咕了一句,“你是闲得没事找事么?”
“你不懂。”对于这种脑子里只想练武的女人,孟茯才不与她说,只继续问着莫寻寻,“丫头,你好歹吱一声啊!”
莫寻寻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烫,加上心?跳得如此厉害,不用镜子也晓得现在自己是无颜见人的。
但叫孟茯催促,也没法子,只能继续埋着头紧张地照着谢兰江的模板道:“莫家莫寻寻,我没病,少?吃能干,但是我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就简单认得几个字。”
“没事,你若是想学,往后我可以教你,你若是没有兴趣学,就不学。”谢兰江回她的话很快。
而?这话里的意思,似乎他是有意愿继续这桩婚事的。
这让莫寻寻有些意外,她一时忘记了自己红烫的脸颊,猛地抬起头来,一双凤眸满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我也不懂大户人家的规矩,除了浆洗衣裳,如何节约省钱,别的我什么都不会。”
谢兰江仍旧一脸认真,“没有关系,谢家的夫人不需要自己洗衣裳,也不用去节省银钱。”他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我的病虽不致命,可我经不得冷,不能陪你去玩雪赏梅,也不能陪你爬山踏青。不过我可以陪你看月亮!”
莫寻寻似乎已经逐渐找到了感觉,得了谢兰江这话,直接摇着头,“我不看山看雪也不赏花,我也喜欢看月亮。”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似乎都愿意去将就对方。
做夫妻,不就该是如此么?无限放大对方的优点,忽略对方的缺点,如此才能两看不相厌。
那这还有什么继续说的,婚事照常进行。
回去的时候改乘马车,拓跋筝不打算回莫家那边,领着莫寻寻往孟茯这边落脚的院子来。
三人坐在一辆马车里,拓跋筝现在是真将莫寻寻做小辈来真心?相待了,想到当时相亲的一幕,“虽说这谢家小子不曾嫌你在乡下长大,没见过世面,处处愿意包容你,可是我仔细来,他还是赚大了。”
“舅妈这话怎么说?”莫寻寻也下意识地,将她当做了亲舅妈。
不懂拓跋筝的意思,明明自己除了这张脸,身上便无一可取了,谢家虽比不得那些世家,但也是家大业大的,不可能图谋自己那点小嫁妆。
而?谢兰江除了身体差,怕冷之外,似乎也没什么缺点,于是看了孟茯一眼,“夫人方才也说,谢家的生意现在都是他打理,他身体那样不好,景州也如此萧条,他还能做成这样,可见是有真本事的,而?我除了洗衣做饭,什么都不会。”心?底不免生出些自卑来。
因此到底觉得自己配不上对方。
拓跋筝哪里看得过她这样妄自菲薄,“你也不差,莫要乱想。”
不过这话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那莫寻寻反而?轻轻叹了口气,“我担心?以后给他丢人!”
拓跋筝讲不来那些长篇大论的道理,央着孟茯道:“你帮我说说她。”
孟茯也觉得,自己近年来这忽悠人的本事是越来越好了,放下手里的茶盅,拉过莫寻寻的手,很认真地与她对视着:“你舅妈说的对,你也不差。如果你觉得这谢兰江只因你的这张脸而娶你,那他大可不必,按照谢家现在的财力,他想要什么样的美人都能找到,不可能找你这么个粗糙的美人,你瞧你这手,也不晓得要养多久才能恢复。”
莫寻寻下意识垂眸看着自己粗糙的手,从孟茯那里得到的霜膏抹上后,裂口已经好了许多,但仍旧粗糙,摸着甚至有些硌人,哪里像是个姑娘家的手?“是啊,他要是喜欢美人,不该找我这样的,可是他图什么?”
“图什么?”孟茯觉得自己还真有必要给她长篇大论,不然这姑娘要自己胡思乱想,必然是会钻牛角尖的。
便道:“你身边虽是有个雀儿做丫鬟,可事实上她年纪小,这些年多半都是你在照顾她,你一个人要自力更生本就艰难,还要带着这么个小丫头,试问多少?人能做得到?莫说你当时还是个孩子,便是个成年人,不见得也能吃下这份苦。所以你不妨想,这谢兰江兴许看中的是你的韧性。而?且最为重要的是,你明明是个千金小姐,却在乡下如此艰苦生活,却从来没有怨天尤人,这一点太重要了。”
“可是我……”莫寻寻听着,竟然觉得自己也好生厉害的感觉,但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不过话没说完,就被孟茯接下来的话打断,“没有可是,你就很好。你品质好,谢家本来与你也有婚约,他们若是因你不会琴棋书画,在乡下长大就嫌弃你,毁了婚事,另择他人。但上哪了找那么多?门当户对的?低了的门户,可能他们下意识会嫌弃人家冲着他们谢家的钱财去,高门户的谢兰江又要受委屈。所以横竖一想,指不定她们还不如你这娃娃亲呢!”
孟茯说到这里,看了拓跋筝一眼,“方才你舅妈说那谢兰江赚了,这话不假,他若娶了你,谢家将来生意上是否蒸蒸日上我们不知道,但他以后一定不会再怕冷,能陪着你玩雪赏梅!”
孟茯觉得,那么多?巧合到了这份上,独孤氏是独孤长月姐姐的事情多?半是真的了。
如此独孤长月怎么可能不管莫寻寻?让她有个病恹恹的夫婿?肯定会托付旬老帮忙治好他的体寒之症。
“还有,你最大的底气就是你有舅妈和舅舅!”孟茯想,就算是独孤长月得罪的人多,但他朋友也多?啊!那些个朋友走出来,哪个不是谢家望尘莫及的?
所以说到底,还是这谢兰江赚了。
不过他跟戎岚从前有来往,有戎岚作保,孟茯倒没有将谢兰江往那一方面想,是想在莫寻寻这里图些什么。
莫寻寻听到孟茯这最后一句话,发出疑问,“可我的舅舅,不是个出家人么?”
“自欺欺人的假和尚罢了。”银杏路那小伽蓝寺修得也差不多?了,孟茯没听说过他去挂过单。反而?是住在河边那被丝竹之声环绕的热闹之地,自己一个人住就算了,还邀拓跋筝去比武。
是不是真比武,孟茯就不得而?知了。
莫寻寻这会儿满脑子都是些新鲜的信息,她的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本来以为自己是戏本子里那个可怜弱小的角色,可是现在她觉得,好像自己又像是戏本子里受尽苦难后,终于寻到幸福的角儿了。
不觉又想起那谢兰江,后来她偷偷看了两眼,但仍旧没看清楚,只记得他是个不言苟笑的人,好像挺稳重的。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下了马车那王妈便立即扶着过来,跟在孟茯和拓跋筝身后,进了宅子。
孟茯和拓跋筝一进门,无数这城里小有身份的人凑过来,自然是顾不得她。
她几天没来了,也不晓得是什么情况,只由那王妈拉着往内院去。
“这是怎么了?”她有些担心?地问着,舅妈和沈夫人都是女人家,可这些客人们,男子居多?,少?不得有些担心?,怕有人趁机坏她们的名?声。
花氏被禁足了,莲姑娘的婚事虽没黄,但肯定嫁过去,没什么好日子。不过王妈小命苟住了,谢家又那么看中莫寻寻,那日谢夫人还亲自来接,这不是谁都能有的殊荣,所以当时就打定主意往后就抱住莫寻寻这条小腿了。
但紧接着莫家发生的事情和老爷的态度,让她越发肯定,跟着这莫寻寻必然有前途。
于是发动一家老小,到处打听消息。
因此这里为何诸多客人,她当然心里有数,当即与莫寻寻解释道:“你不晓得,这沈夫人大有来头哩,她家夫君呀,就是南州那个一等一的大才子,如今做了南海郡知州的沈夜澜。你晓得这个人吧?天下第一个胆子大的人,没到十七就中了状元,偏还不爱做,扔了状元袍跑了,而?且这沈夫人也有本事得很。”
然后一面仔细将孟茯的发家史与这莫寻寻说。
从孟茯是如何被公婆欺凌,后又带着未谋面的前夫留下的那三个孩子,如何认识沈夜澜,都经历了什么大风大雨。
如今又来景州雇工匠,带着工匠全家迁移,到了那边负责安置,免费给房屋分土地等等好处。这边的衙门里,也跟着帮忙找人云云。
反正不过短短几年,却已是波澜壮阔。
莫寻寻听着,半天都合不拢嘴。
就这样厉害的一个人,她竟然将人家当做是人贩子头目。
“所以啊,寻姑娘您是天生的好命呀,往后一辈子不用受人欺负,吃香喝辣,锦衣玉食一辈子了。而?且沈夫人这样的人,哪个敢拿名声来说事,往她身上泼脏水?这老百姓里呀,都是一等一崇拜她的,谁要敢真说她一句不是,只怕都不要她自己做什么,老百姓们就会替她讨回公道。”
哪个还闲着没事找事的?泼脏水泼到她头上去再有哪个男人有本事能比得过沈夜澜么?
能让沈夫人看得上眼么?
“那我舅妈呢?”莫寻寻噎了口唾沫,忙问。
王妈却是难住了,“这我就不清楚了,但既然与沈夫人同进同出,显然来头也不小。而?且寻姑娘您在家里已经看到老爷对您舅妈的态度了,只怕您舅舅也是个厉害的。”
可是舅妈说他是出家人!
莫非是什么得道高僧!
莫大人对独孤长月当然尊敬,炼制出了那些精铁,却没有要朝廷半分嘉奖,海贼一役,还失去了一条胳臂。
所以在莫大人心?里,自己这个没曾谋面过的妻弟,也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作者有话要说:啊,今天没11111,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