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
泽田纲吉不由重复了一声,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不肯定的飘音。
“为什么这么说?”
对于理查德突如其来的这么一番言论,他的确不明所以,可不知为何,这番话像是戳中了他心中的某个点,让他忍不住僵硬了起来。
“刚刚那个叫白兰的,”理查德顿了顿,露出仿佛带了点晦气的神色,“先不说别的,他所说的那番话似乎并不是空穴来风。”
见理查德一副仿佛提到白兰就会沾染霉气的模样,泽田纲吉有些忍俊不禁,但后面那句话却让他保持了沉默。
果然……还是被注意到了吗?
一些越是想要遮掩的事,越是逃不过里切的敏锐直觉。
“他说,如果不是突然出现的时空之力,你早就被狙击手杀死了,”理查德盯着泽田纲吉,蔚蓝色的狭眸中凝聚沉邃的暗芒,“在我来这之前,他差点杀死你?”
泽田纲吉的唇角染上了一丝苦笑。
“从之前的情况来看,密鲁菲奥雷家族是与彭格列不死不休的敌对家族……只身一人落入那么一个卑劣对手的陷阱,还差点死于狙击手的暗杀,”理查德扫了眼废墟角落的一把枪与一具尸体,意有所指,“这难道还不够倒霉吗?”
回答他的,只是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泽田纲吉十分明白,那块怀表虽然曾是里切的幸运物,但里切本身对“运气”这种抽象的东西并不感冒,他之所以提起这个,一方面是对自己那些“玩笑话”的回报,但更重要的,是为了引出刚才的那一番言论。
“里切……”
他轻声呼唤,可眼前的蔚蓝之色没有半点动摇,仍然如一汪深潭一般锁定着他。
“只是……真的,是因为‘倒霉’吗?”
作为通过种种试炼的彭格列首领,作为一个拥有不弱超直感的彭格列强者,真的会因为轻信、轻敌、不慎这些原因而“倒霉”地被敌人算计至此,险些命丧毒手?
对着少年凌厉的目光,泽田纲吉亦认真地凝视着他,深棕色的瞳中传达着柔软与退让:“不是。”
理查德眼中翻滚的靛色更冷:“果然……”
他抓紧了披在身上的外套的边角。
“你果然……是故意的?”
“是。”
没有犹豫的回答令他心头火起,可一触及那双专注而温柔的棕瞳,他的怒气怎么也发不出来。
“为什么?”理查德强自告诫自己不要逾界,然而口吻中还是多了一分难以控制的质问,“为什么要故意让自己陷入这样的险境?”
“为了赢。”泽田纲吉走近两步,微微垂下头,以毫不设防的姿态,对近在咫尺的少年一字一顿道,“为了获得最大的胜利……我必须这么做。”
轻缓的声音宛若拂过脸庞的羽毛,可其中所隐藏的信息,远不如声音本身那般温柔。
“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狭长的凤眸蓦然睁大,理查德眼中的凝重逐渐被震惊覆盖,“这个时代……彭格列,究竟陷入了怎样的局面?”
需要一个首领独自以身犯险才能获得的胜利……这已经不是战斗,而是一线生机的豪赌。
“抱歉,让你知道这些烦心事……可我不想对你说谎,”泽田纲吉的眼中覆上了一层模糊的剪影,他倾身向前,揽住少年的肩背,下巴微微抵住另一侧的肩膀,“拜托了,里切,求你不要再问了……”
理查德不由一震。
身后,揽住他的手渐渐收紧,耳边却是截然相反的,仿佛已失去所有力气的声音。
“拜托……借我靠一下,好不好……?”
传来的声音低若呢喃,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好似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恳求。
理查德想要推开他的手僵在半空,脑中突兀地浮现先前因为战斗而无暇关注的一句话。
「这样让人透不过气的杀意真是久违了呢,上一回是什么时候?彩虹之子死亡的那天?」
彩虹之子……与纲吉有关的彩虹之子,就只有他的家庭教师——Reborn了吧?
Reborn……死了吗?
怎么可能,被誉为不老不死的彩虹之子,竟然……死了?
心中满是惊愕与不敢置信,可比起对「彩虹之子死亡」这一消息的愕然,这句话的本身才是他更关注的重点。
唯一的,如同半个教父的家庭教师,他的死亡……对纲吉而言……
想起泽田纲吉眼下淡淡的青影,所有的疑问好像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哽住,半句也问不出口。
此刻,对彭格列的在意,强得偏执的维护本能,都在这一刻停在了沉默的背后。
理查德的视线偏向一旁,落在破败断墙的角落,一株被压垮的苜蓿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