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府上下几乎人人心头都带着小欢喜。
家有喜事,私下里一个传一个,很快就都知道了。府上规矩多,知道刚开始不可以太过张扬,所以一个个都憋着紧,完全没有朝外透露,就自个在府上偷乐。
顾姨娘这会儿被放在了所有人心尖尖上,吃穿住行全部都属于府中需要关注的重中之重。
傅辛夷将新到的腊梅都放到了第二位。要不是顾姨娘实在无事可做,跑到她书房来看她玩干花,那傅辛夷是真的会考虑去顾姨娘那儿端茶送水细致问候的。
书房里煤炭烧得正旺。高温能让水分去的更快一些。
傅辛夷穿着厚重的花俏衣服,鹅黄的对襟上衣,水蓝的长裙,上头重工刺绣遍布衣袖口和后背。换成是寻常姑娘,那是绝对压不下这样的衣服,因为正常人绝对不会有傅辛夷这样的审美。
可别人看多了她穿,又会觉得:哎,好像这样配色也挺好看的。
她尚且稚嫩的脸蛋没有涂抹胭脂,而是被煤炭熏得两颊飞红。唇又由于喝多了水,看着就让人觉得水润且富有弹性。头发上简单插着的小花饰,让她多了十来岁的俏皮。
俏皮的少女此刻眼神专注,手没有丝毫的颤抖,将选取好的黄色腊梅,一朵朵连带着一点枝干放入到月石和沙子的混合物中。
桌上还摆放着她取出了的两朵干花。两朵干花对比悬挂着的干花,颜色更加鲜艳,符合花朵原先的色彩。倒挂风干的那些花由于色素沉积,比原本鲜花要暗沉一些。
有了对比,傅辛夷当然选择用更好的方法来做干花。
顾姨娘带着好奇看傅辛夷小心封锁好一个又一个陶罐,再看着傅辛夷取出原先搁置的陶罐,将已干的差不多的花又取了一些出来。
傅辛夷动作很轻,用毛笔将花上的月石、沙子一点点扫去,轻柔得如同在对待昂贵摆件一般。
顾姨娘问了一声:“这干花能维持这样多久?”
“只放着能放好些年。”傅辛夷弯了弯眉眼,“不过会变的很脆,碰着了就很容易损坏。颜色会渐渐变化,多会黯淡一些。要是用琉璃罩着,可以放更久。但琉璃可比花贵多了。”
顾姨娘化用了一个成语:“椟比珠贵。”
傅辛夷笑出了声。
买椟还珠是说人眼界不够,买盒子还了珍珠。而傅辛夷要是用琉璃外壳罩着这点干花,那真是外壳比内在昂贵很多。偏离原先想要展示的重点,得不偿失。
在现代,很多人会选择做一些干花,直接捆在一起当装饰,亦或者买点玻璃瓶塞进去当装饰。她见过成本更低廉的人,还会选择直接批发一些蛋糕塑料盒,装干花和手办。
人的创造力无穷无尽。
傅辛夷动作没停,取了一张纸和一个壶。她将纸撕碎了倒入壶中,搅匀,做成纸浆。纸和水要有一定的比例,不同的纸需要的水不同,傅辛夷也是头一回尝试用自己习字的纸来做所需的纸浆。
顾姨娘在边上看得认真。
傅辛夷的动作干净利落,还带着一股子的温柔,看起来非常舒服。她将混合均匀的纸浆倒入一点在碗中,用勺子再搅拌了一下,确定纸浆已达到自己预想的粘稠度。
良珠从边上递上一个小姐让她准备的木框架,先一步好奇:“小姐今天是要做什么?”
傅辛夷回答了她的问话:“做几个书签。”
良珠眼内带着和顾姨娘一样的兴致勃勃。
木框架中扯了一块布,木框和布和在一块儿的造型像是要用来刺绣。傅辛夷在木框下垫了很深的盘子,把壶里的纸浆倒入到木框架里。不快不慢,从边沿先倒,再慢慢倒到中间处,平铺成一片。
水流透过布流到底下盘子中,木框中仅遗留下湿透了的纸浆。
傅辛夷见木框架中有了一层纸浆后,放下壶,拿起勺子。为了确保纸浆厚薄差不多,她不停用勺子轻轻压着表面,填补部分镂空的地。等压得差不多了,她再将准备好的干花取过来,一片片的花瓣往纸浆上放。
她花瓣选取的是那些最细小的平整碎花瓣,美观又不会由于花瓣过大或弯曲而影响最终成品。
橙红色正红色的碎花瓣分散在整个纸面上,看着就好看。只是已成花干的花短时间内又被润湿,让一旁的良珠觉得有一点无法理解。
良珠没问,顾姨娘也没问。她们虽然对面前的一切充满了好奇,却是极为安静观看着,不敢打扰傅辛夷丝毫。
傅辛夷将干花花瓣放好,又取了碗和勺子,将余下的纸浆一道浇到木框架中。
下方盘换了两轮,确保不会有水溢出。
木框架里的纸浆经过这两轮覆盖,已有了一定的厚度。
此刻干花被裹挟在纸浆中,看着有种清新美感,让围观的两人都禁不住多看两下。要不是现在还不能上手,她们可能早伸手过来摸一摸碰一碰了。
傅辛夷等木框架里的水几近滤不出布面,这才抬头和顾姨娘说道:“接下去放干就好。不能太阳暴晒。”
顾姨娘望着纸,想着以前的事:“你娘以前也喜欢做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念的同样的书,也不知怎么就比别人都想得出。”
她说完这话,自责起来:“哎,老说过去的事干什么。”
傅辛夷将木框架拿起,上下晃动一下,让残存的水再滤出点:“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老说过去的事,以后的路才会走得更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