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厅内,傅辛夷和十二皇妃低声聊着,从天南讲到地北。
十二皇妃喜欢画画,多是聊些她学画时的趣闻,而傅辛夷则是和她聊关于花的事情,也讲每一种花的含义。
傅辛夷对嫁入皇家没有兴趣。傅府对于所有有权继承大统的皇子而言,都有拉拢的利益必要性。十二皇妃和傅辛夷之间没有必然的矛盾,原先那些隐藏在皇妃心头的不甘和嫉妒自然烟消云散。
十二皇妃性子并不像肖家人。她有一点傅辛夷的温和,又有点皇后娘娘有的大气,还有一点受自家先生影响的洒脱。难过还是难过的,精神倒是和缓过来,能够好好聊天,并乐意去吃点东西了。
她吃了一块糕点,还去叫了人:“去厨房再拿点糕点,做点汤羹来。傅小姐来了这么久,怎么就喝两口茶?”
门口守着的小太监应声,转头将事情吩咐下去,并去前厅告知了十二皇子——十二皇妃精神恢复了一些,。
十二皇子听到这话,凝视小棺材良久:“嗯。”
他的难过太过复杂,比十二皇妃的难过复杂得多。一个健康的子嗣是必要的,他即使觉得不急,但不管是父皇还是身后跟随自己的兄弟,都比他更为着急。
“送傅小姐的时候记得和她说一声。若是有空,让她多过来转转。”十二皇子吩咐下去。傅辛夷身后站着的人很多,也是唯一一个交好后,能让所有人暂且缓下催他步子的人。
小太监应声。
傅辛夷在这边好吃好喝,虚心向十二皇妃讨教如何画画,另一头的封凌则认真在考虑如何才能见傅辛夷一面。
到了他这个时候,再看书也难以短期提升殿试的水平。以他那么多年官场经验来说,同期的那些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殿试现场答题,现场批卷,现场出成绩,整个过程快得让人没多少空去思考。提笔写就是。
所谓小考小玩,大考大玩,不考不玩。
……算了,不给自己找理由。
封凌在国子监深深叹了口气:他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去傅辛夷面前晃悠了,不知道傅辛夷心态变了没有。她要是还不肯和他成亲,那他……
唉,烦恼。
谢宁探头探脑,蹑手蹑脚出现在封凌周围,双手环着,揣着一个油纸袋,见到封凌后压低声音喊他:“兄弟,吃鸡么?烤的!用的上好香木,可好吃了。”
封凌闻着迎面而来的烤鸡香味:“你怎么带进国子监的?”
谢宁嘿笑:“哎,这就是在国子监的乐趣。喝酒吃肉打牌,三大乐趣,缺一不可。”
说着,他将烤鸡拿出来,撕了油纸袋上面一块,扯了个鸡腿给封凌:“吃。吃了就不能去告诉先生。”
封凌觉得还好谢宁的先生不在场,不然能被谢宁给气死。他接受了鸡腿,慢吞吞啃了一口。
香木烘烤的鸡,外焦里嫩,一口咬下去,皮一层、油脂一层、肉一层。三层混杂在一起,鲜咸和甘甜充斥满嘴。最绝的还是这鸡肉不知道怎么做的,竟然嚼两下还有汁水溢出。
好吃。
封凌吞咽下一口,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谢宁吃了个满嘴油,一边吞咽一边努力和封凌说话:“怎么叹气?你现在可是京城最当红的会元哎?走出去都有人想给你送钱!多好的事情!”
封凌瞥了眼没心没肺的谢宁:“你倒是心宽。”
谢宁觉得封凌是在嘲讽自己,不服气:“吾香得……我想得事情可多了好么!”他将嘴里的鸡肉彻底吞下去,咬字才清晰起来,“我和詹达单方面约好了,我以后要进大理寺。像任巡这种事情,绝不会由于大理寺疏忽,从而再牵连到詹达这样的人!”
“任巡是自缢,仵作和当时的官员处理都没有错。”封凌这般说着,“当时的案子拆开来看更清楚。最重要的不是大理寺倏忽,而是大理寺刻意忽略了任巡女儿任欣颖的再度报官。卢景龙最后被判,任欣颖的事情只能说是成了本案一个引子。当年为什么忽略,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自缢又不可能变成他杀。
至于后来变成最后那样一场闹剧,参与的每一个人都是推手,包括封凌自己。
谢宁觉得鸡肉不香了,往封凌那儿靠了靠,虚心求教:“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封凌看了眼谢宁:“大理寺是要进的,但制定更合理的法律才是你更应该考虑的事情。眼光放长远一些,你才能走得更加长远。有法可依,天下官员皆可按法按例行事。”
谢宁琢磨了两下:“对,有理。难怪你是会元。”
封凌考谢宁:“那除了卢景龙和卢旺申,你可考虑过还有什么原因,会导致任巡自缢?”
谢宁懵了:“嗯?还有什么原因?”
太多了。出生就带来的不公平,翰林院官位上升考核的疏漏,内部官员抱团问题,南北区域官员敌对问题,翰林院地位直线上升所带来品级不符的隐患问题……
封凌有的能说,有的不能说,干脆就留下一句:“自己想。方向越多,写得越完善,考场上分数越高。”
谢宁忙点头:“好的好的。再来个鸡翅么?”
詹达不在京城,封凌又成了会元。谢宁将原本对兄弟的一成好,变成了现在对封凌态度的十成好。
封凌接过鸡翅慢慢继续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