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老先生的马夫带着人出来,心里头发颤带着空马车回去,连带上了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前途无量的封凌,在殿试前非常不走运的伤到了右手。好消息是他左手也会写字。
嵇鸿畴听到这两个消息,气得一时间不知道该先丢书还是先骂人。好在老先生到了这个年纪,对健康看得更重一点,半天后还是问了一声:“他手还能用?”
马夫应声:“听封公子说,大夫讲了,具体看他接下去能不能好好养手。”
嵇鸿畴板着脸吩咐下去:“府上这些天给他补补血,也补补脑。”
什么脑子,竟然徒手去抓匕首,以为自己的铁打的身躯么?
老先生责怪归责怪,这会儿也没忘了自己让封凌早去早回这码事,顺带吩咐了书童:“把书单拿给我,我再给他扩一些。看来这日子还是太空了。”
被老先生怀疑脑子并加重了课业的封凌,心中早有了面对老先生“惩罚”的预期。他几乎是在让马夫先回去的那瞬间,就猜出了老先生可能有的反应。
能在高位说退就退的人,有野心也有底线,更喜欢心有良知、知恩图报的人。他的这次受伤利大于弊,对今后为人为官都益处无穷。
出手救人是本能,后手的多方利用也算是个本能。
至于现在,他确实缺两件衣服,也确实更想和傅辛夷逛街。
“这套衣服好像不错。”傅辛夷一头扎进了成衣店,点着悬在墙面上做展示的衣服,问着柜台前头的掌柜,“掌柜,这什么布料?”
掌柜搓着手从柜台后头绕出来,热情朝着傅辛夷说:“小姐,咱们这里的成衣就挂个样式,您想要什么布料都成。咱们可以定做。挂着的是林家布坊出的大布。”
大布就标准布料,不会太密也不会太稀疏。是大部人寻常衣服都会穿的料子,价格适中也常见。
他看着傅辛夷身边的俊美公子,见人身上衣服沾血,手缠着布条,本是心里咯噔的,可当他注意到公子眉间上红痕,立刻就认出了人:“这位可是封会元啊?”
封凌微微点头,略带上了歉意:“是。身上衣服脏了,怕是惊扰到掌柜了。”
掌柜是个生意人,还第一回见这么客气的读书人,忙开口:“哎,谁家铺子能让您来看一眼,那都是福气啊。封会元可是要换一身衣服出去?上头挂着的配不上您,我来给您挑。”
傅辛夷在边上被忽略了彻底,直接笑起来。
封凌一直注意着她,疑惑问她:“辛夷笑什么?”
傅辛夷见着掌柜真去后头翻箱倒柜了,回答着封凌:“在笑你会说话。对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
封凌觉得傅辛夷这话应该算是夸奖,应下了:“这样说能让我得个好处,何乐不为。”
傅辛夷点头:“确实。”
有的人玩心计,会让人觉得这人非常讨厌。有的人玩心计,会让人觉得这人很有意思。傅辛夷想了想,觉得这事得看脸。封凌脸长得好看,玩心眼玩得自然,她就不觉得讨厌。
掌柜匆匆将自己选好的衣服拿了出来:“论少年郎的款式,那得是罗娘子做得最好。这衣服料子多了去,裁缝可是要挑选的。罗娘子的衣服,穿着几年不会坏,也不会觉得不适。”
他将衣服抖了抖,捏着袍子衣领给封凌比划:“封会元您瞧,这是今天早上才到的货,明个肯定就没了。她只做成衣,细节上咱们这儿的裁缝可以给您微调。”
衣袍是蓝染长袍,领口是白色宽边,两侧开叉还多出了一截,能让人想象出男子穿上这衣服,快步行走时衣袍下端有些道袍般的飘逸感。
傅辛夷问了一下:“价呢?”
掌柜笑起来:“小姐,我们在商言商,价就是五钱。您要便宜也成,得准我借着封会元的名义卖衣服。准了的话,这衣服马上就是封会元的。”
五钱等于半两,对普通人而言价格很高。
管事在边上一直听着,忽然问了一声:“罗娘子可是那位罗大裁缝的女儿?”
掌柜见管事这样问,当即笑起来拱手:“哎,看来小姐是官家人。”
傅辛夷茫然看向管事。
管事和傅辛夷说了:“大人就在罗大裁缝那儿定衣服。这位裁缝量体裁衣自有一套,精准到让人佩服,京城里不少官员都在他那儿做衣服。不过他也有个规矩,客人要自带为官年限和资历。掌柜拿来这衣服,是想向封会元讨个好。”
为官前穿罗娘子的衣服,为官后穿罗大裁缝的衣服。这是对封会元的祝福,也是个生意活计。
傅辛夷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难怪卖得好。”
手艺有家传,名声早远播。
掌柜笑呵呵:“封会元要不先试试?不好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