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辛夷回到傅府,继续过着自己日子。
云诗诗前往暂住的地方,正大光明藏在世俗中。十年一过,路上走动的人里,能认出她的人实在不多。
肖雯则是在牢房中。
牢房分很多种。
有的牢房里分不清白天黑夜,见不了光,远远点个油灯,烧完了半天后,下一轮值守的再来点一回。有的牢房里留了个小窗,能让人看见外面天色变化,但见不到太阳,也罕见能看见月亮。
京城最豪华的牢房,是瑞王苏元驹所居住的牢房。
宫殿奢华,三餐具备,四季锦衣,只是仆役全为不识字的哑仆,往来无声,退去无影。
肖雯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但过得也不算太差,至少有个小窗口可以分辨日夜。
她不是皇家人,又牵连诸多案子,好在因为是肖家人,得以在牢内有一间独属于她的房间。有床铺被褥,有恭桶,有每日送来的两顿饭。
当然,无酒。
肖雯看起来并不算很狼狈。她头发是梳好了进来的,衣服也没换成囚衣。身上所有贵重点的东西全被收走了,就余下一套自己的衣服,勉强算被帝王给了一点尊严。
周边很安静。
牢房里并不是无时无刻都有人会大喊大叫的。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那可太过费力。男子大多数会被带走去做苦力,女子则会被要求做点手工艺。
做不完没饭吃,忙忙碌碌,没空理睬他人。
肖雯因为是刚关进来,所有没有任何活要做。当然,她知道自己接下去也不会去做那些活。因为她活不久了,不管是在牢房里算,还是被判案后清算,她都活不久。
人终有一死。
她闲来无事,将地上的干草堆在那儿,隐隐摆出了人的轮廓。偶尔有让她不顺心的地,她就将那根干草打个结,让其能固定弯折过去。
画画的本事是互通的,就如同玩乐器,弹古琴的人,通常也会一些别的弦乐。
傅辛夷就不太行,绘画的本事不及自己学生一二。
肖雯想到这里,手稍顿了顿,又继续自我排遣一般晚了会儿。
饭,她没怎么吃。水,稍喝了些润了口,更多是被她用来洗手了。她咳嗽一下,现在容易呕血。不想用衣服来擦,也没有手帕可用,于是就弄脏了手,得用水来洗。
牢房的差吏每回过来送水都心惊胆战的,生怕她就此死在牢里。
肖雯懒得搭理那些人,自己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不会轻易出去。
三司的人都来过一趟。
其实锦衣卫对她做过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总归要走个形式,画个押,让外人知道她都是在牢房里认罪的。她没什么好不认的,见了纸看了白底黑字就按手印。
规规矩矩,连动刑都不需要。
肖家交了钱,让差吏们放行,给肖大人进来见了一回肖雯。
在外头为人师表的肖大人,对着她先是呵斥了一番,说了一大通关于她所作所为给肖家的利益带来损害的话。见她一脸无所谓,他又红了眼眶,说了一句:“何必呢?”
肖雯抬眼看了下自己父亲。
是啊,何必呢?
她当初棋错一招,做了错事,后来就混成了这样。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会变成这样的。她觉得心里头憋得慌,做了一些事情后心情转好,就做了。
肖雯想着上回和皇帝见面吵架时听到的指责话,轻飘飘回了一声:“有病吧。”
肖大人被气得甩袖而去。
时间又过去了两天,莫山来了一趟。
肖雯知道莫山,抬头问他:“瑞王人呢?”
莫山又给了肖雯一张纸,在边上放了一盒红色印泥:“回京了。没打算见你。”
肖雯愣了愣,半响后还是低头在纸上暗了手指印,至于纸上的内容,她连看都没有看。
莫山收起了纸,朝着她点了头,随后就离开。
皇帝惜才,但有底线。先前一直没动肖雯一是由于实在是喜欢肖雯的书画,二来是顾虑太多,也觉得肖雯都没几年好活了,就让她自生自灭算了。
但到了如今地步,不是皇帝想让肖雯无声无息死亡就可以达成的。
朝中重臣希望她死,自己皇后和皇子希望她死,今后朝中栋梁希望她死,外头老百姓希望她死。或许连肖家都恨不得让她早点死,省得让肖家更多事情败露在明面上。
她在风口浪尖上,不能无声无息死亡。
肖雯被关在牢房里,反倒成了待在僻静的地,没半点被外头打扰。
但她没数日子,被关得有点晕了,还被人送了一顿极好的饭菜。说是极好,却比不上她往日京中酒楼所吃,只是有菜有肉,还真的给她搞了一杯酒。
她每样吃了一口,取了酒,在自己面前横撒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