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义海面前的空气被瞬间冻住,冬夜的白色霜花从女干部的脚下蔓延开来,冻裂了脚下的地砖。霜花爬上四肢,手臂的末梢神经死死地冻在手杖,整个人变成了没有表情的冰雕。
他只知道魏卓然要搞林下参,没想到能一口吃下合作社这个项目。
魏义海撑着一口气问:“什么时候的事?”,他侧身也看了眼支书肖长乐。
许笳以扶贫干部的口吻,介绍了关于这个项目的一些展望,魏义海听完,截取了一长串话的几?个关键词:完全控制下的公司+合作社模式。
他倒抽一口凉气,魏卓然区区一个黄口小儿,搞食用玫瑰种植本来就是玩票,连个像样规模的农业公司都没有,凭什么能拿下这个项目。
再听女干部接下来的话,魏义海嘴边的质疑咽了下去。
肖长乐给他使眼色,魏义海按住脸上的表情,冷冷地扫过女干部旁边的人,笑道:“说了半天,也只是在纸上作画。”
他语气更冷了一点,嗓子眼灌满了嘲讽,“要迈开第一步,也得先撬开我那面破。”
魏义海此话不假。
峡河后山那片林地,最好的一块就是靠近河谷的那片针叶林。密实的一片坡地,足足百亩。长满了碗口/粗细的松树。又靠近水域,机耕路通向?坡底,是那片林子性价比最好的地。
土地流转本着农户自愿的原则,若是魏义海不同意流转,魏卓然是拿不到这块地的。
当时和魏卓然有谈到关于土地流转的一些事宜,许笳还代表扶贫队向?他打了包票。就是没料到会出今天这档子事。
许笳颇为为难。旁边的人一脸云淡风轻,手放在风衣口袋,眸光内闪烁出她看不懂的暗芒。
“谁说我一定会要你那面坡?”
魏卓然说完话,勾起寒凉的嘲弄。
魏义海后挫一步,险些体力?不支,栽倒在地。肖长乐冲上去,扶住了他,声音比魏义海的下肢还要抖一些。
“义海,咱们先进去休息一下。”肖长乐按住魏义海的胳膊。
“书记,你要帮我啊。”魏义海盯着门口的石狮子,神色凄怆。
肖长乐望着渐渐消失的两道背影,垂下的右手捏成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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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前街的路上,许笳踩着魏卓然投在路面的影子。心里面一直有疑问,耳边也回响起他和魏义海两人之间绵里藏针的对话。
想了半天,直到她拿钥匙开了门,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许笳抬眼扫过站在台阶下的魏卓然,看他脸上熟悉的表情,她抿住唇推开一扇铁门。
将钥匙挂在门背后,魏卓然先一步走到堂屋的八仙桌那里。留给她的仍然是冷冰冰的影子,她不禁吸了口气。
刚才在村委会那里,他那些情绪的点都在伯伯魏义海身上,酸枝木手杖?她恐怕是想多了。
许笳很少侍养花花草草,八仙桌上的那盆花,听张菊英讲是她从老乡家的工艺品作坊带回来的。之前,张菊英还在城里做工。
准确地说,这盆火红的牡丹花。制作工艺复杂,匠人手艺精湛,是她见过的最精致,最富丽的牡丹通草绒花。
魏卓然显然也被这盆花吸引,修长的指节拂过绒花的绿色叶片,在上面稍作停留后,指节上移,点了点枝头最高处的一朵繁花。
他又似乎很嫌弃,轻轻拂过后,恢复慵懒的坐姿,指节小幅度地敲打着太师椅扶手。
许笳走到八仙桌那里,从壁龛的架子上取来鸡毛掸子。
这两天手里压的工作太多,她也很少在堂屋这里待,桌子上估计落了一片灰。
鸡毛掸子也顺便扫在绒花上面,屋顶有几?片玻璃瓦,阳光穿透房梁,一道光束落向地面,光束里升起了跳跃的光点,也有微微细尘。
魏卓然的胳膊离开扶手,指节弯曲,盖在嘴唇上方。他皱了皱眉,终于发问:“它去哪里了?”
许笳泡好的茶刚好端来,递给魏卓然一杯,“前几?天逢场,我买了半斤。你们武陵的茶,不知道你爱不爱喝。”
魏卓然端起高高瘦瘦的玻璃杯,茶汤很清,茶叶已经泡开,清香弥漫。
杯子放在嘴边,他小小地抿了口,放回桌面,“谢谢。我喝不惯这里的茶。”
许笳噎了口空气。
武陵人喝不惯武陵茶?
那他喜欢喝什么?
许笳拧眉,她绞尽脑汁想了想,“我这里也有咖啡,速溶的那种。”
见魏卓然慵懒着,她扫过八仙桌上的那包猫粮,火速泡好咖啡,递给他品尝。
魏卓然喝了口,表情没有太离谱。
许笳松了口气,抱着玻璃茶杯,坐到八仙桌一侧的椅子。
“麦麦--”她低声唤。
往常下了班回家,小家伙都会第一时间猫在门槛里面,她一开门,还没弯腰抱,麦麦就往她手心跳。
难道今天回来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