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了我什么东西?”
易舒言的衣裳已经回到了身上,刚才被扯开来的是腰带,此时有条不紊地系好。她原本还有些?怒气,此时却不知为何?被银雪狼狈的模样大大取悦,顿时眉眼舒展开了些?,饶有兴致地看着?兔子精表演。
银雪这回学乖了,先问了那破系统一遍,确定给易舒言的那个山寨品暂时看出以后立马硬气起来。胸膛向前一挺,气势立马略略提了上来,连带着声音都大了点:
“谁拿你东西了?你自己看看,东西是不是都还在你身上?”
哪怕易舒言发现异常要来她身上扒拉也没关系,按照这人的端正品行,多半不至于要来扒她的衣裳,顶多是检查一下袖口。银雪所估果不其然,易舒言露出点怀疑神色后只是在她袖口轻轻捏了捏,须臾后将手一松,就将人给放开来了。
“出去,下次我沐浴的时候不许进来!”
银雪捂着?胸口,捻诀用灵力烘干身上水后大步流星地转身就外跑去。全然没有注意到后面人瞬间变得玩味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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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晚,银雪做了个奇怪的梦。
一轮满月现于魔宫的上头,照亮了那永远似无涯深海般的黑。血莲红得妖冶夺目,朵朵盛放在滔滔江流边。
“讨伐魔尊”的呼声阵阵回响在耳畔,背后的天兵天将气势恢宏,铁甲寒胄在月光的映照下如披着霜芒般冷冽。魔界翻涌的沉沉黑云被那汹涌澎湃的气势震开,伫立在千军万马之前,与魔尊临砚遥遥对峙着?的是一名白衣女子,双瞳似湖水里倒映着?的一弯月,盈盈晃荡着微波。
白衣女子是她的脸,凶名赫然的魔尊则是易舒言。银雪从未感受过这样激荡澎湃的强烈灵力,但几乎是一瞬间,竟是全然适应了这样的感觉。
“她”这一方的人似乎是布下了天罗地网,魔尊已无处可逃。
寒月的光芒覆过银霜似的剑,玄铁剑身似乎是有感应般嗡嗡震鸣,剑尖锃亮。
银雪看着?“自己”在万众呼声中倏而抬手,尖端遥遥指向对岸魔尊,发出“攻”的讯号。
龙盘虎踞,天雷呼啸。仙界安稳了千百年的玉宇宫阙与森然矗立于黑暗中的魔宫都在隐隐震颤,十二道天星流转起光芒,化作滔滔水流撕裂结界直奔魔界的鬼兵鬼将而去,霎时间将阵型冲击碎裂。
临砚眼睛一眯,身周魔气震荡,掌风盈袖而出,竟是凭借着?双手就抵挡下仙界的一道“龙吟阵”。紧随其后的是几大仙人的围攻,带着森然寒气的手掌向前一推,竟是直接穿胸透骨,将一人活生生撕裂成两半,从九重天坠落下去。
金波流转,魔气浩荡,萦绕在临砚身周的煞气随着其余人生命的陨落而愈发浓烈。魔尊愈战愈勇,血色染透了整个魔界的永夜天。诡谲黯淡的黑红不仅布满在天空,还晕染在她的眼中。
一袭白衣飒飒踏月而来,剑尖锐的锋芒在快要触碰到魔尊的一刹那却是向回一转,刺穿了自己的胸膛,让一口温热的血喷出。鲜红滚烫的血花喷溅在女人的脸上,让那张容颜清冷的面孔终于是有了表情。
“阿雪——!?”
“上神——”
整个仙界的天兵天将都看到了这一幕,飞舞咆哮的龙凤也是停下了动作,千军万马齐齐顿住,愕然看向白衣上神的临阵转变。
银雪剑锋一转,震碎元神金丹,鲜血浸透了白衣,同时也感觉到有沉甸甸的魔气附在自己的身上。身体仿佛瞬间变得有千斤重,仙人的御风御云术在此刻统统丢失了作用。视线在模糊,所有的感官在逐渐消失,她在不断地往下坠落,直至落入魔界最深处,盛开着?朵朵雪莲的忘川河畔。
微风拂过,雪莲飘香。
萦绕在眼前没有散去的是魔尊临砚的魂魄,她竭力用法术维持着?最后一丝意识,竟是紧紧拖曳着自己往波涛汹涌的忘川河走去。
“临场叛变啊,上神。”
“你为仙,我为魔,与你截然相反。”
凉冰冰的气息喷洒在额头,抱着她的临砚正在逐渐消散,直至轮廓都隐约有些?残缺。传闻入了忘川以后就不会再有心跳,一切情感尽除,银雪能感觉到汹涌的水流正在拍击着堤岸,也在冲荡着紧紧拥着她的临砚。
深灰色的天穹被撕裂开来,一道惊雷劈打在忘川河畔,湮灭了滔滔水流旁的几朵雪莲。洁白的花瓣碎片飘洒如雨,落在临砚的眉心。天空的裂缝被越撕越大,天帝恼怒的声音从上方遥遥传来:
“上神银雪,与魔界勾结,竟在最终战临场叛变,自尽抵罪也不得转世入轮回!你若与魔尊共同转世,则罪加一等,此后无论转世多少次,被我用天命簿寻来,必将不得善终!”
轰隆雷声与倾盆大雨浇下,几乎要将女人瘦弱的身躯冲垮。临砚却将她护在怀里,抬眸看向上面气急败坏却不敢下来的男人。银雪眼皮黏涩,已经气若游丝,却缓缓勾出一抹笑来,用最后的力气握住了临砚的手。
“别管他,我们走。”
临砚原本的动作却停了下来,目光沉沉地盯住了她的眼睛。
初始在她眼前晃荡的、那张和易舒言一模一样的脸开始蜕变,换做了更为妖冶冷艳的眉眼。
一点鲜红如血莲绽放在临砚的额心,女人微微带着的殷红的发色像极了唇角染上的血。她凉冰冰的指尖划过银雪的鼻梁,又从鼻梁游走到下巴、温柔划过唇边。血、她看到了暗红的血从临砚的额心冒出,先前还与她对峙的女人整个将她紧紧揽入怀中,两人恨不得骨髓相贴,将对方融入自己的身体里。
天罚雷劫滚滚,轰起碎石飞尘,交相并蒂的双莲都在震颤,莲叶在颤抖中碎裂。由上而下的强烈明光映得本是漆黑一片的忘川河畔在那瞬间都都亮如白昼,昆仑剑刹那间怒劈而下,携着无可撼动的天地之力,狠狠向汹涌河水里的女人劈来。
“轰隆——”
临砚没有躲,也躲不开,强劲的剑锋开天破风而来,狠狠砸到了她的脊背上。附于剑尖的无数仙神注入的神纹流转,刺得临砚噗地吐出一口血,却依旧死死抱住怀中的白衣女子,并未让她受到丝毫伤害。
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小小余波,都在临砚的阻挡下酣然湮灭。
此时的意识并非附身于白衣上神的身上,那人也逐渐显露出了原型,并非与她的长相一样。虽是暂且坐了局外人,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还是徐徐漫上银雪的心头,让她有些?揪心揪肺的难受。
不知是因为两人的遭遇,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眼前这个被临砚拼死护住的女人,应当就是她的爱人本尊。只是前世的天命终究不肯放过二人,不知天各一方后,两人是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再相遇。
看着?天雷道道劈下,忘川河水愈发澎湃激烈,临砚受的伤也越来越重。她毕竟只是个魔尊,能够掌管的或许只有那一个魔界,又如何?能与天地之力相较?
一道、两道……后来直至天上的攻击开始变幻莫测起来,水与火交织成巨大的一张法网铺天盖地堕下,森冷阴寒的气息伴随着汤汤忘川的水流兜头盖脸罩了下来。
银雪能感觉到魔尊临砚的魂魄被撕扯得隐隐碎裂,但依旧是护着怀里的那人毫发无伤。渐渐地、饶是魔尊的磅礴力量快要耗尽了,临砚本就是遍体鳞伤,身上甚至都开始出现了无数的小孔,玄光穿过她美丽的颈项,留下一道很深的疤痕。
“易舒言!”
银雪下意识地喊了一声,旋即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