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里面慢慢走着,易舒言现在的视力可以从满是脏污的干燥土路一眼看到尽头,那是她的家,一个在村庄深处驻扎了多年的破败小院落。
与多数乡村里出来的人一样,她其实并不在意家乡的贫瘠,当初踏上修真这条路以后也想着以一己之力将故乡带起繁荣过。只是一次又一次压上来的并非是其他的苦难,而是那些人源自于骨子里的腐朽,与扎根在血脉里的无知敌意。
譬如现在旁边走着的男人——
“舒言,你娘这次生的又是个妹妹。”男人读过点书,说起话来有种刻意的文绉绉感觉:
“你修仙在长生宗若是没能结识到个俊朗小伙,趁早还是早日回来嫁人的好。你现在是修真者,寿命长久身体也好,必然是可以为我易家延续血脉……”
易舒言眉心跳了跳,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如油脂腻水般浮上心头。先前因为去了外界被暂时忘却的言语再次回到了脑海,让她看向旁边男人的眼神都带了厌恶与烦躁。而易彪像是没注意到一样,仍旧在自言自语。
小小一方院落堆积着灰尘,被冰霜覆盖的草木呈现出长久没有人照料的枯死迹象。猎猎冷风吹得少女身上并不厚重的黑衣扬起,易舒言的衣服穿的一丝不苟,甚至裙袂底下都穿着薄薄一层贴身的里裤,浑身上下整洁干净,与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推开柴门的刹那,婴儿嘹亮的啼哭声传入耳膜。
被四处溢入的冷气吹得已经散掉温度的炕上躺着个女人,她骨瘦如柴,甚至胸膛都比寻常的孕妇要干瘪些。怀中随意用花被裹着的婴孩小手拍打着娘亲的胳膊,哭哭啼啼地寻找生命之源。
女人本在低声哄着,目光落到推门进来的少女身上后即刻眼前一亮,嘶哑的声音道:
“阿言——”
易舒言呼吸一沉,眸中溢出了些水汽,步伐像是踩着炭火般缓缓走到了她的面前。而就在低头看向亲娘怀中娃娃的刹那,女人枯枝般的手一把攥住了她的纤纤皓腕,用不大的力道摇晃着:
“你去了长生宗已经有数年,有没有能带来能助娘一举得男的丹药?或是寻到了中意的小郎君,也带回来给娘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