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秋云这会儿还没想明白呢,也是一脸懵圈。
不过,李懿君并不像李向阳那么乐观。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这件事只是一个开头而已。
或者应该说,“三年困难时期”现在只是刚刚开了个头。
到明年旱灾严重到,连这片肥沃土地都不能幸免时,夏收失利,人们的存粮也已耗光。那时,饥荒将毫不留情地把每个人抛进炼狱。
那段时期,是最黑暗的时期。
人们顾不得来年的收成,把粮仓里的种子都抢去吃了。生产队里养的猪仔、鸡鸭全被吃尽,甚至被每个生产队视作最珍贵财富的耕牛,也难逃恶运。
田里、地里,到处都被偷得光秃秃一片。原本肥沃的土地,只立着被剥去树皮、割掉树根,一片叶子不剩的枯树,变成连根草都不长的荒地。
夜里是一片死寂。除了人以外,任何可以发出叫声的昆虫和动物,都已消失在人的肚皮里。
就是这样,依旧阻止不了许多人饿成一具尸体。
想到这里,李懿君心里难过得要命。既为了这些将被饿死的人,也心疼她爹和奶奶,不知道他们怎么熬过那段时期的。更不知道她爹为了让全家人活下去,做出了多大的牺牲和努力。
她摸了摸衣兜里的文玩核桃,心里犹豫再三,手也跟着反复捻摩。
很快下定决心,不就是场梦吗?大不了被狮子、豹子啃!放着那么好的天然粮不摘,简直有违天理!
再说了,在梦里被啃,最坏的结果也就是醒过来而已。有啥好怕的!
为了给自己鼓劲儿,李懿君愣是强迫自己忽略那些明显疑点,非要把她现在经历的一切,归结为梦境。
不过,对于一个只活到80年代中期的人而言,要理解重生和随身空间,确实是一件难事。毕竟这些事情,都显得有些“超自然”。
***
知道她爹很快会走,回到家后,李懿君就开始收拾起黄鳝来。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队上的女孩几乎都是七、八岁上下,就开始搭个小板凳在灶前,给全家做饭了。
她会做,也没啥好稀奇的。
先捉出二十条黄鳝去头、去内脏,再斩成鳝段,用盐腌上。大概要腌个一刻钟的样子,再冲洗干净,这样鳝身上的黏液才能被弄干净。
弄完这步,她四下找了找,看到窗台上放着一块已经蔫掉了的姜块。她奶奶节约,这些东西总是舍不得放的。不过黄鳝清蒸却一定得用上姜,才能好吃。
于是切了一半下来,切成姜丝备用。
她切得挺心虚的,但想到她爹这回要出远门,又实在想做点好吃的给他……
灶房里没有料酒,也没有大蒜。她想了想,又出去外面到处找了找。这时候离饥荒还有几个月的功夫,山坡上还到处都是草。
她很容易就找到窝野葱,扯了些回家。
这会儿,鳝鱼已经差不多腌好了。她冲洗干净后,再把它们装进家里最大的一个陶碗,放上盐、姜丝和野葱,拿出箅子,搁上面蒸。
不过,没料酒和大蒜,她总担心不好吃。
侯秋云去给队上的猪和牛喂了食,就回来了。一进自家院门儿,就闻到股肉味儿,知道红果儿已经在收拾鳝鱼了。
于是,直接拐进灶房:“已经做上了?”
红果儿甜甜地笑:“嗯,快好了~!等爹回来,就可以吃了。”
侯秋云笑眯眯地点点头,一晃眼却望到窗台上那块少了一半的姜。
她愣了一下,用力一闻,果然肉味儿里还带着姜香味。她一脸肉痛,望向红果儿。见后者心虚地垂着小脑袋,小手攥啊攥地,攥衣角。
又可怜又可爱的。
那小模样儿像阵风似的,瞬间把她骨子里的节俭天性吹得无影无踪。
她摸摸她的小脑袋:“红果儿做的菜,怎么这么香啊?真乖~!”
咦?红果儿歪着脑袋懵懵地望她,接着,跟个小屁孩儿似的挺起胸膛,得瑟起来:“奶奶,红果儿可能干了!红果儿什么都会做~!”
“就是,我们家红果儿老聪明了!”
没错,李懿君小时候就是这么爱得瑟。谁叫她奶奶跟爹宠她呢?故意得瑟一回,重温了温与当年类似的温馨时刻,她眼里忍不住又酸了酸。
怕自己会掉下眼泪,她赶紧推着侯秋云:“奶,你进屋歇着呗~,这里有果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