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明铮长得很漂亮,十四岁的年纪,容貌稚气浓丽,皮肤苍白,身体还未完全长开,骨架不大,跟个小姑娘似的。由于长期营养不良,整个人单薄又瘦弱,仿佛阴暗墙角里努力生长出来的一根杂草,枝干又细又长,风一吹便摇摇晃晃。
他马上就要满十五岁,在初一三班属于年龄最大的几个孩子之一。
当年酒鬼爸爸不让他上学,若不是居委会知晓酒鬼爸爸的德行,特意提醒过殷明铮的养母,并保证上学并不需要花钱,养母才迟迟疑疑地将殷明铮送到小学,不然殷明铮现在就是个失学儿童。
养父母的不理事,殷明铮比同龄人要迟一年上学。
至于幼儿园,殷明铮没机会上,家里太穷,养父母不愿意浪费钱。
在普遍三四岁上幼儿园的年纪,殷明铮一个人在小区里东游西荡,无人管束。
舒宁比殷明铮小一岁,三岁多的时候,舒宁在小区里的太阳花幼儿园上学,在院子里坐滑梯、打秋千,玩得不亦乐乎,透过高高的栅栏,舒宁好几次见到小小的殷明铮站在栅栏外,隔着半尺不到的绿化带,眼巴巴地盯着幼儿园里的小朋友。
小区里专门设置有游乐区,供小区里的小孩们玩耍。
下午幼儿园放学,姥姥接舒宁回家,经过游乐区,舒宁看到殷明铮一个人坐在秋千上荡秋千,孤孤单单。
刚放学的小区热闹起来,充满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小朋友们冲向游乐区,很快占据殷明铮周围的游乐设施。
“要去玩吗?”姥姥想和认识的婆婆聊天,问舒宁。
舒宁点点头,“要。”
他把书包递给奶奶,也冲向游乐区。
“喂,这是我的秋千,你快下来!”
稚嫩的声音让坐跷跷板的舒宁回头,看到一个小胖子站在秋千旁,叉着腰,努嘴对殷明铮喊话。
殷明铮低着头,崭新的蓝衣服里露出一截洁白柔软的后颈。
他荡秋千并没有小孩子的欢乐活泼,弧度很小,速度很慢,惹得小胖子极不高兴。
“喂,听到没有?”
小胖子抬手去推殷明铮,他的个头在同龄人中算高的,力气也大,一下子把殷明铮摔倒在地。
小反派从地上站起来,眼眸漆黑,倔强地拉住秋千的铁链,抿着嘴,不让小胖子用。
小胖子气坏了,伸手去推小反派。
小反派踢了小胖子一脚,小胖子摔倒,微微发愣,随后声音洪亮地嚎哭起来。
哭嚎声引来周围家长的注意,小胖子的奶奶健步如飞,冲到秋千下扶起小胖子,心肝宝贝地乱叫。
有大人撑腰,小胖子嚎得更厉害了,指着小反派说:“他打我!奶奶,他打我!”
见是殷明铮,那身材矮小的婆婆立即用方言破口大骂:“原来是你个小混账!#%¥#……”
不久,小反派的养母急急忙忙跑过来,没有询问,一来就对着那破口大骂的婆婆鞠躬道歉,不停地说对不起。
小反派拉着秋千铁链,眼眶里包着眼泪,忍住没掉下来。
他一直没说话,直到妈妈来了,才带着哭音道:“妈妈,是他先推我。”
“胡说!”婆婆矢口否认,“你家孩子小小年纪就不得了,果然爹坐过牢就不一样,颠倒黑白,打了人还不认!”
舒宁记得小反派的养母姓周,好像叫周娟。
周娟便又鞠躬道歉,拉过小反派,呵斥:“快道歉!”
小反派挣扎着道:“妈,是他先推我,我才推他的。”
“别说了,快道歉!”周娟提高声音,严厉地道。
小反派以为妈妈来了能得到公正待遇,结果却被要求道歉,神情越发委屈,最终抗不过大人的威严,含着泪对小胖子道:“对不起。”
小胖子昂着头,仿佛战斗胜利的小公鸡。
周娟拉着小反派匆匆离去,边走边抱怨,“让你在家不要出门,听不到吗?天天乱跑,惹是生非!”
等两人离开,游乐区又恢复欢乐的氛围,小胖子坐在秋千上,满脸得意。
舒宁那时候太小了,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小伙伴偷偷地在他耳边说:“刚刚那个殷明铮,身上穿的衣服,好像是我的。”
舒宁:“啊?”
小伙伴严肃地道:“他爸爸偷东西坐牢,他不会也偷我衣服吧?”
第二天幼儿园放学,舒宁和小伙伴去游乐区玩,舒宁姥姥和李奶奶又在一起聊天。
两人走到游乐区,看到小反派坐在跷跷板上。
“喂,快下来,我们要玩!”小朋友喊道。
小反派默默地坐在跷跷板的一头,没说话。
此时,只要有一个小朋友坐在另一头,跷跷板就可以动起来。
然而没人上去,小朋友都不愿意和小反派玩。
因为大人说过,小反派的爸爸坐过牢,性格特别差,小反派家教不好,不能和他玩。
舒宁的姥姥也千叮万嘱过,生怕舒宁跟着小反派学坏。
小反派没吭声。
小朋友们很生气。
“他怎么这样啊?”
“我们一直都在这儿玩的,现在他占了,我们就玩不了。”
“好讨厌。”
舒宁的小伙伴站出来指着小反派的衣服道:“喂,殷明铮,你是不是偷了我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