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
皇后斜靠在塌上,小宫女半跪在地上给她锤着腿,没一会,皇后没什么兴致地挥了挥手,小宫女识趣地站起身来,退到了一旁。
大太监李公公见状,示意宫人们退下,细着嗓子问:“娘娘,可是有什么地方不满?”
“听说太子今日和顺王府世子出宫了?”
“是,宫人说是霍钦相约,”李公公斟酌着问道:“娘娘不放心?”
皇后不答,白葱似的手指端起茶盏,浅浅地抿了一口。
“从前容世子和太子走得近,您担忧太子借世子的关系脱离您的掌控,”李公公说道:“晚宴那天,容世子那番话,依奴才来看,为的就是撇开与太子的关系,娘娘您又何必多虑?”
“那你的意思是,仅凭容世子的一番话,本宫就能放心?”放下茶盏,皇后说道:“可本宫怎么觉得,这段日子,太子和世子的关系更胜从前。”
“世人谁不知顺王府世子毫无城府,况且……”
李公公欲言又止,皇后看了过去:“继续说。”
“娘娘慧眼,”李公公说:“况且段景洵从前不过是不受宠的皇子,若不是您将他过继到膝下,他又如何能坐上太子之位?”
“如此的恩德,段景洵又如何敢忤逆娘娘?”
“可他并不安分,若是他刻意拉拢世子,本宫不得不防。”
“娘娘若是心存疑虑,春猎那日,不如……”话到尾音,李公公压低了声音,说着只有他和皇后听到的话。
宫外,裴容一行人从酒楼出来,霍钦便领着他们二人去了侯府。
皇上赏给霍钦的这栋府邸,处于京中最热闹的地方,还有两头威风凛凛的石狮坐镇,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更是显得气派。
百姓们知道这是霍钦的府邸,不少人提着自家的瓜果蔬菜,借着朴素的情感,表达对霍钦的敬重仰慕之情。
裴容看着也不禁为霍钦高兴起来,毕竟自古以来,民心可比军功难得多了。
只是霍钦的脸上并无喜色,等到三人在正堂坐下,裴容忍不住问道:“百姓爱戴是好事才是,小将军怎么……”
霍钦只是笑笑:“在军中呆习惯了,回到京城,每日不用演练,有些无事罢了。”
裴容不禁想到庆功宴那晚,很自觉地闭上了嘴,没有再说些其他的。
段景洵淡淡说道:“这栋府邸,名为赏赐,实为监视。”
霍钦没想到段景洵轻描淡写地戳破了这一层纸,即便此时只有他们三人,霍钦心中还是不由得一凛:“太子,你……”
裴容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解地问道:“这话我怎么听不太懂?”
“霍钦回京时全城的百姓夹道相迎,皇上更是大肆举办了庆功宴,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栋府邸位于京城最繁华的地带,其实霍钦的一举一动都在全城的百姓眼中,一旦不小心出了什么纰漏,这纰漏,便会被放大无数倍。”
“所以我说,这是监视。”
说完这一大段话,段景洵神色不变,看向霍钦,问道:“对吗,霍钦?”
霍钦捏紧了手心,问:“既然太子知道,我也知道,又何须把话说明呢?”
段景洵不答,转而看向裴容,挑了挑眉。
裴容只觉得自己听到了不得了的消息,连忙捂住耳朵,急急说道:“我什么也没听到!”
段景洵好笑地拉开了裴容的手:“你怕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就你不往深处想,笨。”
“原来你是……”裴容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段景洵就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裴容还是有些不太明白,又说:“还当着小将军的面说。”
“因为你笨,”段景洵双手抱胸,说道:“以后进门那些话,你就不必再说了。”
裴容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方才说霍钦受百姓爱戴是好事,可经段景洵一细说,他才知道,在天子脚下,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小将军,我……”
要解释的话还没说完,霍钦便伸手示意,“容世子心思单纯,我自然不会在意这些。”
霍钦说完看了段景洵一眼,眼中似有深意。
段景洵眼神微动,说道:“霍钦,许久未见,不如我们来下盘棋如何?”
“这里不方便,不如去书房下一盘,那里清静许多。”霍钦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裴容最不喜下棋,一听便说道:“那你们去,我就不去了。”
段景洵并无意外,似是早就知道裴容会这样说,临走时不放心地看了一眼,说道:“不许乱跑,在这等我。”
裴容一个人闲着无趣,便喊来一个小厮,问到近日京中可有什么趣事。
小厮告诉裴容,近日听雪阁新唱了一出戏,场场爆满,不少人都争抢着要去听,听得裴容戏瘾大发,只想飞出这侯府直奔听雪阁去。
可方才段景洵才嘱咐过他,裴容用力地按住了扶手,才忍了下来。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才等到段景洵出来,一直到两人出了侯府,裴容还在心里嘀咕着该怎么开口,再一抬头时,段景洵正站在马车旁,眼神不耐地看着他,示意裴容上车。
这下裴容不能忍了,当即喊道:“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