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你后悔的一天。”
他不后悔。
那个从容地向母亲请安的女孩子,并不适合做肃王府的女主人。
皇贵妃到玉泉阁时,永茂帝正在看折子。西疆行营上了密奏,刚刚八百里加急送到。
“查清了?”
皇贵妃欠身回话:“寒蝉亲自查的。”
永茂帝想到这里,皱紧了眉头。
大秦开国,戎然、羌人、月石等原北荒王庭八部十六族向来民风彪悍,桀骜不驯,每日为了水源草场打生打死,虽说北荒是向大秦称臣的,却没有一日听调遣,时时还打着进贡的旗号要封赏。太|祖爷大笔一挥,将肃王的封地定在北荒十六郡,霍飞大笑说这是打着白条给的食邑。大约太|祖自己也不好意思,又将河西八郡封给了肃王还没影儿的世子,让他老子先代收着。
肃王收着白条,带着大军去北荒,也不论道理,直接灭了颉墨等三部王族,镇得其余十三族暂时不敢动弹,这才一步一步勉强拿下了北荒。
如此细算下来,霍家竟然是除了周王之外,食邑最多的亲王。
按说就算是有再大的情分,像是霍家这样功高盖世的武将,经历四代君主,也应该飞鸟尽良弓藏了,不说削兵权,十分不该仍将北荒王庭交给肃王一脉镇守。然则,大秦历代的君主,没有一个有这样的想法。
君王自己不会打仗的时候,自然惧怕会打仗的臣子。
君王自己能征善战的时候,恨不得手下都是精兵良将。
“如前朝那样,兵不知将,将不知兵,早晚也如前朝那样,被人包个囫囵。”永茂帝教导才三岁的儿子,他是太|祖亲自教养的,自然也是一样的想法,“不要听那些迂腐文人、言官清流的鬼话,他们是无事也要找出事情来的,党争,攻讦,内耗,前朝的例子要记在心里。”
霍长亭离家六年,霍家没有主事的人,小郡主霍南玉一向养在宫里,永茂帝便让皇贵妃代管——南廉侯府的小儿子与霍南玉是指腹为婚的亲事,皇贵妃与谢夫人是亲姐妹,没有比她更合适的。
北荒战起第五年,肃王霍震骁斩了塔拉族大统领脑袋,塔拉人称臣,大秦开国以来,北荒第一次称得上大定。
兵部尚书于殿前叩首,有生之年得见北荒兵事休,乃是不世的功勋。
这不过才一年,大秦从北荒抽出手来料理西疆,战事迫在眉睫,南廉侯府便出了事。
谢夫人和南廉侯和离。
永茂帝惊怒交加。
“这是撕朕的脸皮,挖朕的根基。”
要不是南廉侯见机得快,此时程子允就要袭爵了。
“人虽然已经押在当场,却撬不开嘴。这内宅的事情,守臣却是插不进手,你家的姑娘倒是好本事。”
“哪里是她有本事,不过是扯着陛下的大旗好办事。只是陛下想让长亭与寒蝉多多亲近的心思,怕是白费了。”
永茂帝摆手。
“守臣这个臭小子,娶媳妇不见他积极,办公务倒是跑的勤快。罢罢罢,孩子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吧。”他在密奏上批了几笔,“这个臭小子,就算后悔,怕都不会露出一丝一毫,让朕看笑话。”
谢侍郎觉得自己一定已经被御史言官弹劾出了窟窿。
恩师李宗用将他叫到家里,一番开解。
“陛下是明白的,这些折子,都留中不发。”
谢瑾一点都不怕事:“本来就是陛下惹的事情,自然陛下要拦在前头。”
当朝的首辅大人哈哈大笑:“读书人和勋贵之家搅在一起,自然是要被弹劾的。只是你未免也太不在乎。倒是你闺女委屈了,替陛下外甥家里挡灾渡劫。”
谢瑾摸了摸胡子:“我家闺女更不在乎。”
他家女儿,自南廉侯府遇事到现在,敢第一时间带人围了那外室的宅子,敢借着由头绑了肃王府的老嬷嬷。
什么传统礼仪,什么风评名声,对他家女儿来说算什么。
谢侍郎从女儿会讲话开始便十分地忧心,将来怕是要有第四位和离的谢家姑奶奶。
至于女儿如何莫名得了个端庄有礼的评价,他那是难得在人生中有一件事觉得如此心虚。
谢氏寒蝉,是谢家最不讲规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