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四大王庭,东栾,西疆,南江,北荒,因前朝乱国而灭,各地割据,渐渐不尊号令。其中,南江王庭最早纳入大秦疆域,常阳大长公主嫁了当时的白蛮族长唯一的嫡子,奉太|祖之命镇守当地,南江王庭遂变为白蛮王庭,常阳大长公主府也就顺理成章变成白蛮王庭所在。世代首领由澜沧、雪山、黑玉、永昌、昆西五部共推,各部均有夫郎一人,居于当时的公主府。
这次西疆之战讨伐西北茆御人,白蛮也有协防之务。裴韵是白蛮五部中澜沧白蛮的女儿,澜沧白蛮历来在五部中居首,自大秦立国以来,几代的族长更都出自澜沧白蛮。祖上那位娶了大长公主的白蛮族长的嫡子,便是澜沧白蛮出身。这次出征协兵,便是她家姑姑领头。
裴韵也想上战场,不过她尚未婚配,按照白蛮的规矩,还没资格打这样的仗。也所以,来往朝廷之事便交给了她这个身份尊贵又尚无职务的人。
不过,任是什么身份尊贵的族长之女,到了谢寒蝉这里,也是被她抓了差,来给小丫头们讲白蛮风俗。她自己在一旁,画着山水图,都是她当年在白蛮玩过的地方,时不时插上一句。小丫头们听得眼睛晶晶亮,纷纷发问。
“谢山长,白蛮都是女户吗?”
“不是啦,白蛮是女子当家,要有也是男户啊。”
谢寒蝉点头,白蛮确实有男户。也有软弱的家主,比如冯家那位,是夫郎当家做主。
她想了想,忽然开口:“我听说,大长公主当年可没有别的夫郎。且,若是按白蛮族的规矩,儿女从母姓,那当年常阳大长公主,可以算是入赘的呢……”
谢寒蝉如此说,吓得裴韵一把捂住她的嘴。
“快点别说了你,你这都是什么歪七扭八的道理!自己乱糟糟也就算了,不要教坏了小孩子,也别带乱了我!”
谢寒蝉无辜地看着她,用眼神表示“我没说错”。
“啊啊啊……你们大秦的女人真可怕啊……大长公主是战神啊,什么入赘啊,住口啊你……”裴韵抱着脑袋,企图将歪理邪说驱逐出去,她的偶像,常阳大长公主,绝不是入赘的女郎!
“那你怎么解释大长公主的女儿从父姓?”
“……”
“而且嫁妆归于女儿继承?”就是那几万女兵亲卫,也就是现在的金刀卫。
“……”
“我听说大长公主的驸马可是独生男儿。”
“……”
裴韵十分愁苦,向金刀卫阿南求助,被阿南投以“你是不是个傻子”的关怀。
“韵姐儿,我们白蛮可没有入赘的说法。你被谢小姐带到什么沟里去了?”阿南十分疑惑,“我们白蛮可没有规矩说男儿一定要困在家宅,你父亲可管着土狼兵呐!你怎么来了大秦两天,学的这套男尊女卑,女尊男卑的道理?切不可与族长知道,知道了要把你腿打断的。”
“……”谁来理解她这柔弱细腻的少女心?
深秋最难不过阴雨连绵。
连日的秋雨细细密密织着水雾,片山房隐在一片竹林中,中间湖石叠做假山,面一方池塘。池塘边有回廊,通入主厅。厅中挂着谢老大人手书的两幅对联,桌上放着石雕。夏日是个纳凉的好去处,冬天里,将屏风拉起,隔绝风寒,又是个读书取暖的宝地。
东楼谢氏几代耕读,家中藏书极多,片山房连着书院,谢寒蝉幼时也常在此跟着祖父学些女孩子不常学的课,因此也将片山房布置得极精细。
谢老大人精于堪舆之术,又喜研前人金石碑刻,在工部任职时,常苦于水文地理集注之乱,花费数年时间勘误典籍,注解经文。老大人又常说,天下部族兴衰,人群迁徙,多年积累,已不知沧海桑田山移水易。
“只是这一辈子,怕是没机会全都看一看了。”
谢寒蝉跟着老大人爬过山,下过谷,去过东海之滨,游学之广,一般的男子也是赶不上的。趁着轻舟,顺着清河而下,到达鲁州,绘沿途地形,这是谢老大人当年交给谢寒蝉的一项功课。如今,拿来画谢氏产业分布图,实在是大材小用得很。她在片山房盘桓了几日,单靠姑母的嫁妆册子,将现有房契田产并铺面全部绘成图册,再派人拿着图册一一查验,田产是否增减,铺面是否扩大。又将五年的账册拿过来,让红缦带着几个掌事的丫头,跟在账房后面查账。
其增收入库,以及库房点检,凡此之事,皆是几个丫鬟平日就做惯的,并不为难。她也很难得有兴致的,教霍南玉验算之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