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戏的主角是陈白和乔乔。
高富帅男主横行校园受无数追捧,被尊为F4之首,唯独女主对他不理不睬,反倒引起他的注意。几次交锋下来,男主已对女主动心,碍于面子故作厌恶,想让女主先告白,再以做慈善为借口,和女主交往。
奈何?女主她不开?窍。
期中考凑巧在同一考场,学渣男主对试卷毫无兴趣,盯着女主的小脸心生一计,故意扔纸条给她,导致双双被抓去教导处训练。第二天学校流传起‘女主暗恋男主,倒贴帮男主作弊’的谣言来。
林晚扮演的女二好死不死是女主的前桌、男主的邻桌,地理位置极佳,全程围观男女主互动无障碍。娇蛮小公主由此发觉男主主动勾搭女主,却硬生生扭曲成女主勾引男主,带着姐妹开展一场浩浩荡荡的校园暴力,给男主制造N+1个英雄救美刷好感的机会。
简而言之。
林晚这场戏要做的就是当个背景板,最?后露个嫉恨的表情算完事。
考试铃骤然响起,林晚抬头便瞧见陆淮走进教室,顿时满脸懵逼。
啥情况啊?
咋回事啊?
我家小白脸怎么成监考老师了?
林晚连眨数十下眼睛,又揉了揉,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正在台上的人是陆淮没错。她悄悄去留意隔壁陈白,发现除了临时群演外,所有?认识陆淮的演员皆是一脸奇怪又不敢说话的表情。
直到试卷、答题卡和草稿纸全部到手,林晚才后知后觉想起客串的可能性。
陆淮外形出色,导演不下三次建议他客串自己的作品,权当做彩蛋奉送给原著粉。不过被陆淮拒绝,这事便不了了之。现在陆淮又答应了?
男人心真古怪。
林晚无所事事地看试卷。堂堂正正的艺术生,从小听着数学老师的谆谆教导入睡,以至于今天翻遍整张卷子,连道看得懂的题目都没有?。
依照‘三段一长选最?长’的黄金理论,林总认认真真涂满答题卡的选择题部分,顺手往大题目下统统写个‘解’。余光之中的陈白才刚开?始写纸条。
即使身为背景板,演员必须入戏。
林晚记得女二的成绩年年垫底,猜她多半不把考试当回事,便抬起头来左看看右看看,偏偏每回被陆淮捉住。他的眼神很长久地停留着,让她有?点不知所措,干脆埋头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起来。
先画一个圆。
两个长椭圆形当做眼睛,三角形做鼻子,再添上长满尖牙的血盆大口,最?后以草窝头收尾……完成。林晚精神一振要签下自己的大名,手中的黑色水笔却连着草稿纸一起被抽走。
陆淮不知何时走到边上,看了看小怪物般搞怪的Q版人物,从弯弯曲曲的头发以及穿着打扮上辨认出林晚画的是他,旋即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试卷做完了?”
剧本里没这段来着?
林晚哼了一声,用很娇气的声音道:“写完了。”
“做完多检查,别在草稿纸上画画。”
陆淮道:“尤其别在我面前画画。”
拍戏两月有?余,唯独在对上陆淮乌沉双眼的这个瞬间,林晚悄然入戏。
教室是真的,考试是真的,演员们克制不住的低笑声是真的,风是真的空气中泥土青草味是真的。陆淮唇角边带着戏谑的弧度真的不能再真。午后阳光淡淡的,空气中细小的尘埃漫天飘扬。整个世界变得又慢又静。
她忽然感到羞恼,伸手夺回草稿纸揉巴成团,张手便要丢。陆淮就像是老鹰啄住鸡脖子般精准地握住她的手腕,抽出纸条,慢条斯理地拆开?、铺平,而后从身后贴上来。
左手撑在课桌上,另一条弯曲的手臂架在另一端,林晚犹如被丢入牢笼的猎物,处境变得进退不得。她好像没见过陆淮抽烟,但他衣物边老残留着淡淡的烟草味道,以及若有似无的麝香味。
以前做过香水方面的课题研究。
麝香曾是宫斗戏中妃子娘娘们的一大杀器,在香水界因其特有的动物气息而出名。这种味道近似人肌肤本身的气味,轻了叫做肉味儿,重了变成汗臭狐臭,因此登上绝大多数人的香水黑名单。
陆淮身上的用量恰到好处,混合着辛辣的肉桂和薰衣草。
他凑得太近。
那种充满攻击性的香水味仿佛透过毛孔入侵细胞,他的脸庞也贴在边上,细小绒毛几乎触碰到她的侧脸,有?点痒痒的。
林晚不敢动。
眼睁睁看着他在皱巴纸张上画出个圆脸圆眼三角形鼻子的Q版小女生,还用缓慢而低沉的声调道:“这样画更好。”
热气打在耳廓上,林晚慌乱地回答:“知道了。”
“如果有?兴趣深入学习……”
陆淮拖着尾音哑哑道:“欢迎来办公室找我单独辅导。”
心跳骤然加快。
但这话怎么他喵的有?点歧义??
林晚差点想实名举报监考老师当众撩拨学生,简直无道德无下限。触及冷冰冰的机器,才想起这不过是一场戏,导演不喊卡便不能结束。
难怪这么多小姑娘喜欢陆淮。
林晚在镜头看不到地方瞪了陆淮一眼:看不出你花招这么多!
又掐他一把,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出合理台词:“谢谢老师。”
“不用谢。”
陆淮得意挑挑眉,直起上身转移视线,立即抓住传纸条的俩现行犯,押送往教导室接受爱的教育。
“卡!”
导演的喊停姗姗来迟。
林晚立即凑过去看回放,心里觉得这场戏肯定不行。
这两年国家审核严得很,乱七八糟有?可能河蟹的题材通通不能碰,纹身耳钉染发一律打马赛克。刚拍的片段有不好的倾向,可以说是在危险边缘跃跃欲试。
谁知道导演掉头问陆淮的意见,陆淮说感觉不错,导演便很没骨气地大夸特夸起来:“我也觉得即兴发挥很好,很自然,创造合理情景让男女主传好几个来回的纸条才被抓包。”
拜托!
林晚无语凝噎。
您是导演不至于这么捧小编剧的场子吧?
导演继续捧:“那个‘不要在我面前画画’也不错,毕竟你是漫画家嘛。还有?……”许是老天爷听不下去,命令冷风灌入窗口。导演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终止彩虹屁,转去安排下一场戏。
陆淮突然嘀咕:“我也冷。”
十二月的天你穿着短袖白T和卫衣能不冷吗?
趁着左右无人注意,林晚边数落边取下围巾递过去。他却不伸手接,软绵绵地靠过来,还正大光明把两只手往她口袋里塞。
林晚打手:“塞你自己的兜。”
“还有?公开场合不要动手动脚!”
陆淮慢吞吞地收回手:“我没动你,我就动动口袋。”
“那也不行。”
林晚盘手教训:“公开场合要庄重,一百多斤的人庄重点知道吗?”
“哦。”
陆淮懒懒地重复:“庄重。”
于是——
二零一八年十二月三日,微博八百多万粉丝惊奇发现,她们万年用着自带头像的少女漫画家陆淮哥哥换了微博头像。
白底黑字简洁明了,方方正正的俩字占据中心:
庄重。
陆淮换了个庄重得不得了的头像。
——
第二场补拍校园凌霸。
娇蛮大小姐不屑亲自动手,远程指挥小姐妹对付女主。
林晚故意在镜头里摆弄着美甲,作出趾高气昂的模样,从手指缝中看见乔乔犹如皮球般被推来挤去。
之前拍这段戏时,乔乔还是正宗富家大小姐,群演新人没一个敢为难她。唯独扮演女三的小刻薄同志敢动手,旋即被自家经纪人拖进化妆间,那中气十足的训骂声几乎传遍片场。第二天小刻薄便提着乔乔最?喜欢的下午茶来道歉赔笑脸。
这回好像被她逮住报仇的机会了。
小刻薄不愧为老牌网剧小花旦,有?演技,浮夸程度恰到好处,还擅长利用镜头欺负人。又是指头戳鼻尖又是扯头发,她的动作看似轻巧,却使乔乔咬牙紧绷住面庞。
大人的世界真是再现实不过了。
这么想着的林晚挪开视线。
本来不想多管闲事惹腥臊的,偏偏拍完戏又在卫生间撞上欺凌现场。小刻薄当面数落乔乔身份不正还装大小姐派头,满口带刺的讥讽比恶毒女配更恶毒女配。
乔乔沉默不语。
或许以为乔乔认怂,小刻薄变本加厉地嘲笑起来,“我们晚姐不回乔家是因为有钱有势看不上,不然有你什么事?要我说,你还是别演戏了,赶紧去巴结巴结晚姐,指不定她一高兴,这大小姐的位置送你再坐坐。”
蹲坑晚姐满脸问号。
刚还疑惑小刻薄哪来的勇气找乔乔麻烦,原来踩着她狐假虎威来着???
是可忍孰不可忍。
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可女霸总的旗号也不容宵小胡乱利用。林总整整衣衫,掏出随身必备的小圆镜补口红、确认面部表情到位,推门而出。
众人露出被抓包的尴尬表情,小刻薄贼得很,笑嘻嘻凑上来叫道:“晚姐你也在啊?”
哼。
每次在卫生间干坏事都被我大林总天降正义,惊喜意外想不到吧?
林总斜小刻薄一眼,认为此处需要有?句简短中二又冷酷的台词。脑细胞以最快速度运转起来,甩开小刻薄的鸡爪子,林总轻启红唇吐出两个字,“你谁?”
小刻薄嘴角微抽,“我、我是徐程啊。”
同事两个月的林总只记得‘小刻薄’而非‘徐程’,听到这名字竟是一愣,过了几秒脱口而出:“原来你叫徐程。”
所以说爹妈取名要上心,这名字怎么读怎么听都不可能是主角的料。小刻薄几次三番被艳压,多年拿不到主角活,多半是这名字风水也差。
言归正传。
林总伸手到感应水龙头下,凉水哗啦啦的流,其余几人彼此眼神进行交流,身体像是木头人般一动不动。好像连乔乔都在等着她接下来会做什么。
“徐程。”
林晚不紧不慢问道:“我们熟吗?”
徐程专业假笑:“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同行嘛,晚姐你……”
“熟吗?”
两个字犹如冰块般狠狠砸在地面上,破碎的冰渣使周围温度急速下降。徐程面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表情难看地支吾着:“不、不是很熟……”
“那就少打我的名号欺负人。”
乔乔表情微变。
林晚心想着我可不是来做好人的,便有了下一句:“有?本事就用自己的名字欺负,没本事就忍到可以欺负的时候。”
她转头烘手,直盯盯看着乔乔,话却依旧对小刻薄说,“我最?喜欢的话叫风水轮流转,今天送给你。”
乔乔眼神顿时阴下来。
——
补拍完戏份,林晚明天下午要回公司上班,临走前自掏腰包请孩子们吃顿豪华晚餐,权当做谢谢她们两个月来的关照和提点,也算好聚好散。
中国人的饭桌好像绕不开?酒,别看剧组里弟弟妹妹长得嫩,酒量却是杠杠的。林晚又有?着吃软不吃硬的坏毛病,这头妹妹撒娇卖萌,那头小鲜肉口才非同凡响,开?口便把人夸到天上去。她不好拒绝,分分钟下肚四五杯酒,还稀里糊涂添上第六杯。
陆淮扫了眼排着队的小崽子们,趁林晚偏头和人说话的刹那,用果汁调换白酒。
林晚回头就傻了,“我的酒呢?”
“变成蝴蝶飞走了。”
“胡说八道。”
林总严肃指责小白脸:“少看点古早狗血言情剧。”
看来智商还在线。
但离下线也不远了。
林晚酒品差到人神共愤,先闹后娇谁撞上谁倒霉,陆淮对此深有?体会。未免林总明天为逝去的高冷形象而自闭,陆淮捉住她不安分的手道:“差不多行了。”
“还没呢。”
林晚伸出一根直挺挺的手指:“再一杯。”
“一杯?”
林晚悄悄拨起另一根手指头:“买一送一!”
她理直气壮的很。
陆淮慢条斯理地压回一根手指,“满二减一听过没有?”
有?点耳熟可是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林总皱眉,还没想明白,又被扣下最?后一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