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嘉太后可答应要过来了?”
皇宫的咸福宫内,一名雍容华贵的女子歪在靠枕上,不怒自威。观其容貌,不过三十余岁罢了。她头上戴的是宝蓝点翠镶珠花钿,两点面靥落在酒窝上,肌肤赛雪欺霜,举止贵态十足。她正是西宫太后萧瑕,徽号德容。
侍女报:“回太后,奴婢已经差了第二波人去请。”
德容太后眉头微皱,捏紧了小指的蔻丹。
看来东宫的德嘉太后,是不打算给她这个面子啊。
德嘉仗着父族在前朝的威势,又摆着东宫太后的架子,一向不大敬重她。
东宫太后的地位自然要比西宫太后高。毕竟,东宫太后为母后皇太后,是先皇的嫡妻,是曾经的皇后。而她,则是圣母皇太后,原是先帝的萧贵妃。论等级,她自然要矮德嘉一头。
然而,当朝皇帝,可是她的亲生儿子。而德嘉,呵呵。
德容太后端起茶盏,翘动玉指拨弄着茶盖,半眯着眼品了几口,很是怡然。
又过了好一会儿,侍女匆匆来报:“太后,德嘉太后已经往咸福宫来了。”
“嗯,知道了。”德容太后慵懒答了一声,缓缓舒出一口气,身子仍旧保持着歪坐的姿势。
院里,脚步声窸窸窣窣地响起。德容太后挑眉,拨弄着茶盖,看舒展开的叶片在茶水中翻腾。
“踏踏踏——”
有道最快最急的脚步声,直冲冲往她屋子的方向奔来。咸福宫的打帘太监连忙将猩红门帘挑开,请她们进去。
“德容姐姐,找我有何事?”
脚步声停。宫殿内,徒然响起银铃般的少女声。
德容太后抬头,就见德嘉已然站定在她的面前。
她身材十分娇小,手脚亦都是小小的,穿了件耦合色的锦衣,头上的步摇还在轻微晃动着,眼睛又大又圆,笑容很甜。
然而,她的脸蛋却是圆溜溜的,鼓鼓的,像小包子,平添她许多的孩童气。
其实,对于德容太后来说,她的确是个孩子。
她今年只有十六岁。比自己足足小了二十岁。
她是先皇驾崩的前两个月时,迎娶的继皇后。
“呦,妹妹,你来啦。哎呀绿红你这臭丫头,怎么不早点说呢。”德容太后仿佛才知晓她来似的,将茶盏掷在一旁,连忙慌慌张张站起来赔笑相迎,又指着侍女的鼻子骂,怪她怎么不早说。
江白竹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德容太后在深宫中浸润多年,从低等的常在一路爬到今天的位置,斗败了无数的女人,勇夺上届宫斗冠军的桂冠,终于熬成了圣母皇太后。
德容太后可谓苦尽甘来,坐上了太后的位子,再也不必争宠固宠。她的亲生儿子就是皇帝,自然会孝敬她,没有什么值得她争抢的了。
原以为可以高枕无忧,岂料先皇突然迎娶了邬氏一族的贵女邬瑾儿做皇后,先帝驾崩后,与萧瑕并称两宫太后,硬生生把萧瑕的位分压低了一头,成了西宫太后。
江白竹知道,德容太后的心里憋着一口气。她苦心经营了多年的事业,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却被她这具原身给抢了先机。这件事,是德容太后心头一根刺。
“妹妹,可用过饭了?绿红,快去吩咐小厨房摆饭去。”德容太后亲昵地拉过江白竹的手,笑得柔和,宛如亲密的大姐姐询问她吃没吃,一面却直接下了吩咐,就让侍女去小厨房传话。
这哪是真正要问她吃没吃的意思啊,这分明就是假惺惺的关切,以及卖弄她的威严。
江白竹无话,坐在桌前吃茶。
咸福宫的宫女太监们,被调.教得十分严整,奴才们脸上没半点表情,他们捧着食盒鱼贯而入,不一会儿功夫,桌子上就放满了各色珍馐。
“妹妹,你年纪小,还在长个儿,可得多吃点,好好补补。”德容太后笑眯眯的,将帕子掐在手中,亲自为她舀了一碗火腿竹笋汤,又夹了几颗鹌鹑蛋放在她碟中。
江白竹最讨厌旁人说她年纪小。她的包子脸登时更圆了。
年纪小怎么了,年纪小说明有潜力啊,虽说宫斗经验不如宫斗冠军丰富吧,可这并不等同于菜,她也是很警觉的好不好。
她眼珠滴溜溜转悠了一圈,觉得这女人派人叫了她两回,估计有什么阴招在等着自己。
她看了眼德容太后正在吃的汆丸子,又看了看她的蛋和汤,寻思着里面莫不是下了什么慢.性.毒.药。
她当即把盛着火腿竹笋汤的那只碗往一旁推了推:“我不爱这道菜,我爱吃汆丸子。”
她自己盛过一只胖乎乎的大丸子,咬了一口嚼啊嚼,嚼得脸颊更鼓了。
德容太后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
邬瑾儿这臭丫头,果然总与她不对付。
“好,妹妹捡着自己爱吃的吃些。”德容笑吟吟道。
德容太后心道,自己又不是真的来叫德嘉吃饭的。她随意吃了两口,用帕子按了按嘴角,饮一口香茶道:“妹妹,按理说,后宫的东西六宫,你我应该分管才是,你管东六宫,我管西六宫。然而,你却将后宫诸事都包揽了去,这么做,是不是不大合规矩啊。”
德容身上自带着一股威仪,大概是二十余年的宫廷生活历练得来的。她说话时,虽速度又缓,语气又轻,却足以震慑住大部分人。
哦。原来,德容太后是想分走自己手中的权力啊。
江白竹并没被她的气势镇住。
毕竟,她也不是普普通通的十六岁少女。她是穿越者,带着穿梭各个世界的记忆而来,论处事的经验,也不比德容差到哪里去。
江白竹知道,她决不能把权力分给德容太后。
因为,她穿来的这本书里的剧情,正是德容太后残忍杀害了德嘉太后。算算时间,也就是两年后。